出书房,左右有两条回廊,左边通往大厅,右边是简家内眷的居室,依山而建,简老夫人住在最上一层。
四位丫环在前带路,回廊曲折而上,每走十丈左右便是一栋建筑,走到第二栋建筑,回廊中断,一面五丈高三丈宽的牌坊当中而立,牌坊用云南白色大理石做成,中书四个大字“天池内府”。
牌坊后是石阶,石阶共有数十道,皆是用白色大理石做成,这气势哪像人间,倒像仙家所居之地了。
登上石阶,两侧各有一栋建筑物,这时已是黄昏,薄暮冥蒙,四下十分寂静,一缕箫音从右侧的建筑物内飘出,听来突增悲凄之感。
芮玮自幼身世孤苦,最易被悲凉的音调引起共鸣,那箫音越吹越幽怨,气氛越来越凄凉,他不觉停下步子,细细地静听起来,听到后来,他竟被感染得叹息一声。
四位丫环见状,其中一名唤春琴的丫环上前道:“公子可要去见刘小姐?”
芮玮听的正出神,一惊之下,失声道:“刘小姐?”
另一个丫环叫夏诗的道:“自公子去后,半年来刘小姐无一日不在此时独自弄箫,公子最好先去见见她!”
芮玮这才想起册子上记着,简召舞有一位未婚的妻子刘育芷住在天池府内。
他想刘育芷既是简召舞的未婚妻子,那是最亲近的了,自己若去见她,稍一失态恐怕就要被她看出毛病,还是不见的好,当下摇手道:“不用!不用!”
四位丫环不约而同齐声轻叹,不再劝说,转身离去。
芮玮不知为何轻叹,难道说她们很希望自己去见刘小姐吗?那是为了什么原因?
他跟着离去,但他脑中仍在索回着那凄迷的箫声……
十余丈后又是一个较小的牌坊,中书道:“万寿居”。
芮玮心想:“这大概就是简老夫人的居室了!”
走上石阶,便见一栋巍峨的建筑物,一色白砖砌成,宫殿式的浮雕,一眼看去气象万千。
四位丫环走到此地便不走了,芮玮正要启问为何不走了,忽见那边走来六位装束又不一样的丫环,各人手提着一具碧纱灯。
春琴道:“公子,奴婢们在此等候!”
芮玮道:“等什么!一起上去吧!”
夏诗惊道:“公子!”
春琴疑惑道:“公子不知老夫人一向不许奴婢们上万寿居吗?”
芮玮张口欲道:“为什么不许你们上去?”忽想起若有此话,岂不泄漏了自己公子的身份,赶快改口道:“我糊涂了!你们也不用在此等候,等会我自己回书房,你们去吧!”
六位丫环走近,福礼道:“主母等候大公子。”
芮玮点点头,跟在她们身后,走上万寿居。
他们走远后,一位年龄最小,叫冬画的丫环道:“奇怪啊!半年不见公子好像变了一个人?”
那位最丰腴的丫环名叫秋书,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他好像不是大公子?”
夏诗斥声道:“你乱说什么!公子不过性情改变,岂可瞎想!”
春琴低首沉思道:“一个人的性情不能变得那么快呀?公子以前的性情完全不是这样和善的呀?”
夏诗道:“我看公子没什么改变他的性情,他不是不去见刘小姐吗?”
冬画轻叹道:“我们的公子也真太无情了!”
春琴道:“不要说啦,我们回去吧!”
且说芮玮走进万寿居,这万寿居的建筑工程浩大,每一块砖的叠合都有巧夺天工之妙,在外还看不出妙处,但在内部看,竟没有一根梁柱,才发觉其惊人之处!
走过内厅,迎面是石砖砌成的楼梯,两侧是下人住的房间,楼上便是简老夫人的居室了。
芮玮暗忖:“古语云:‘侯门深似海’,今日看来更真不错,简家三代在朝为宰相,其财势自不会下于侯门!”
石梯登上三分之二,突然一声娇唤道:“大哥!大哥!”
其声如黄莺呖呖,悦耳动听,人未到先是一阵香风袭来,芮玮心想:“这是谁呀?”
楼口现出一个瓜子脸蛋,眉、眼、鼻、口,无一不生得恰到好处,仔细一看略有三分和简召舞相似,也就是和芮玮相似了。
芮玮迅速想到:“这一定是简召舞的妹妹简怀萱!”
当下忍住心中的狂跳,笑道:“妹妹!”
简怀萱的脸蛋美到极点,她的身材更美。每一根骨骼都长得均匀优美,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穿着很朴素无华的白绸紧身衣裤,哪似大世家的儿女,倒像一个活泼天真的乡下姑娘。
芮玮登上楼梯,在这种富贵的环境下,看到这么一位姑娘,顿生亲切之感,不安的心渐减,暗忖:“自己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简怀萱看到感情融洽的大哥,微惊道:“你……你……怎么瘦了?而且……声音也变了?”
芮玮真把她当做妹妹,于是态度表现得很自然道:“哦!是吗?这半年来大哥害了一场大病,嗓子都变得沙哑了。”
简怀萱大惊道:“生了什么病呀?”
芮玮笑得很亲切地道:“也没有什么!只是遭了风寒,妈好吗?”
简怀萱点头道:“妈的身体安健。”心中却疑惑道:“大哥生了一场病怎么变了那么多呀!他以前从未这么笑过呀?而且怎会问起妈来了呢?”
直到芮玮进了简老夫人的房间,她还想不起芮玮的笑容何时会在大哥的脸上见过,她哪知芮玮是假大哥,性情和真大哥完全不同。
简老夫人的房间内,地上铺满用虎皮缀成的地毡,四周陈设不少珍贵古玩,中间放着一具正在烧着檀木的古鼎,檀香四溢,闻来心生庄严之感。
屋里放着一张一人高的太师椅,一个五十余的长脸夫人,穿戴富贵,严肃地坐在那里,旁边站着一位弱冠少年,那少年亦是长脸和那夫人相似,面貌略有点像简怀萱,和简召舞完全不像。
芮萱不知那少年是谁,但想面前这位夫人一定就是简老夫人了,于是赶紧下拜,随口道:“孩儿叩见母亲!”
简老夫人丝毫未看出芮纬的异状,冷冷道:“起来!”
芮玮恭敬地站起,旁边那少年嗫嚅道:“大……大……哥好……”
芮玮这才确定这少年是简召舞的弟弟简召稽,笑道:“弟弟近来可好?”
简召稽仿佛有点怕他大哥,讷讷地道:“好……好……”
简老夫人突然生气道:“讲话怎么老发抖呀?”
简召稽低头道:“妈,我……”
简老夫人挥手道:“好,你出去,妈和你大哥说几句话。”
简召稽如遇大赦,迅快跑出去,经过芮玮身旁一眼也不敢看。芮玮十分不解,暗想:“他怎么这样怕他大哥?”
简老夫人仍是冷声向芮玮道:“半年来在外做了何事?”
芮玮照着简召舞所教之话,躬身道:“半年来浪迹江湖,孩儿生了一场病,弄得一事无成!”
简老夫人道:“既生病为何不回来休养?”
芮玮闻言一惊,心想那半年不见,一个亲生母讲出的话,难道对她的儿子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芮玮生性至孝,把她看做是自己的母亲,恭敬回道:“孩儿病重,无法回转。”
简老夫人道:“自你父亲去世,当朝失了权势,江湖人物以为简家从此衰败,倒觊觎起天池府的宝物啦!”
芮玮已知简召舞的曾祖父、祖父、父亲曾在朝廷为宰相,但不知天池府有何宝物,问道:“谁有这种企图?”
简老夫人冷峻道:“半月前金陵第一镖局总镖头送来一函,说是从山西带来的,你拿去看!”
芮玮恭敬地接过,展开轻声读道:“字谕天池府简老夫人,简公在世万方搜夺民间财物,本堡曾受其害,现简老去世,本堡不为已甚,一月后前去贵府取回失物,希勿阻拦,免生干戈。山西黑堡”
芮玮读到最后四字,声音微微发颤,脸色煞白,简老夫人没有注意,问道:“这件事你如何处理?”
芮玮赶紧镇定心神,道:“天池府不可受此轻辱,当要阻止他们的强梁行为!”
简老夫人冷笑道:“当然要阻止,这件事不能报官,只有靠自己的力量,简家数你武功最高,你既回来,一切由你看着办吧!”
芮玮诺诺应声道:“是的,母亲!”
简老夫人挥手道:“没有别的事了,出去吧!”
芮玮行礼告退,退到房外,心中不住叫苦道:“自己的武功怎能阻止黑堡的侵犯呀!”
走下楼梯,迎面碰到简召稽低头走来。他抬头看到芮玮吓得跟牦子似的,匆忙转到下人的房间里去,芮玮暗摇头,心想,简召舞平时一定对他百般欺压,才使他如此害怕!”
万寿居的左侧是座小型森林,树木很有秩序地载种在黄色的山土上,芮玮走出万寿居,看到这片土地,想到简召舞的告诫,说除了规则的道路外,不可乱走,尤其万寿居附近更不可轻易走动,否则必遭奇祸!
他想不出这附近会有什么奇祸降临,但他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轻易冒险,看了看便沿来路走回。
未走几步,忽听万寿居左侧有人唤道:“大哥!”
万寿居左侧是光秃秃的黄山,从山坡上走下一人,正是简怀萱,芮玮笑道:“什么事?”
简怀萱一个箭步飞过来,娇声道:“大哥,明天我们去猎狮吧!”
芮玮心知简家的人都会武功,却想不到一个姑娘能蹿掠七、八丈,看来自己这个假哥哥轻功还不如她呢。
他被简怀萱的轻功惊住,一时没听清楚她说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简怀萱娇嗔道:“去捉狮子!”
芮玮大惊道:“捉狮子?”
简怀萱疑声道:“大哥不是喜欢捉狮子玩吗?”
芮玮连忙应道:“唔!唔!”心中却苦笑道:“自己连一只狮子都不一定打得赢,还敢捉到玩,狮子又不是猫,哪能任人玩弄?”
简怀萱欣喜道:“那就好啦!明天早上我们到后山去,好久没有玩狮子了。”
芮玮听她将玩狮子好像玩普通玩具一般,心下大惊,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笑道:“这么晚了快进去吧!”简怀萱撒娇道:“明天一定要去玩狮子噢?”
芮玮心慌道:“那不成!”
简怀萱不依道:“一定要去,我明天早上预备好用具,来拖大哥去。”
说罢,跑回万寿居,好像很有把握知道大哥明天会捉狮子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