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利斯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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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复旦 卷十初版序

我写下了快要消灭的一代的悲剧。我毫无隐蔽的暴露了它的缺陷与德行,它的沉重的悲哀,它的浑浑沌沌的骄傲,它的英勇的努力,和为了重新缔造一个世界、一种道德、一种美学、一种信仰、一个新的人类而感到的沮丧。这便是我们过去的历史。

你们这些生在今日的人,你们这些青年,现在要轮到你们了!踏在我们的身体上面向前罢。但愿你们比我们更伟大,更幸福。

我自己也和我过去的灵魂告别了;我把它当作空壳似的扔掉了。生命是连续不断的死亡与复活。克利斯朵夫,咱们一齐死了预备再生罢!

罗曼·罗兰

一九一二年十月

生命飞逝。肉体与灵魂像流水似的过去。岁月镌刻在老去的树身上。整个有形的世界都在消耗,更新。不朽的音乐,唯有你常在。你是内在的海洋。你是深邃的灵魂。在你明澈的眼瞳中,人生绝不会照出阴沉的面目。成堆的云雾,灼热的、冰冷的、狂乱的日子,纷纷扰扰、无法安定的日子,见了你都逃避了。唯有你常在。你是在世界之外的。你自个儿就是一个完整的天地。你有你的太阳,领导你的行星,你的吸力,你的数,你的律。你跟群星一样的和平恬静,它们在黑夜的天空画出光明的轨迹,仿佛由一头无形的金牛拖曳着的银锄。

音乐,你是一个心地清明的朋友,你的月白色的光,对于被尘世的强烈的阳光照得眩晕的眼睛是多么柔和。大家在公共的水槽里喝水,把水都搅溷了;那不愿与世争饮的灵魂却急急扑向你的乳房,寻他的梦境。音乐,你是一个童贞的母亲,你纯洁的身体中积蓄着所有的热情,你的眼睛像冰山上流下来的青白色的水,含有一切的善,一切的恶,不,你是超乎恶,超乎善的。凡是栖息在你身上的人都脱离了时间的洪流;所有的岁月对他不过是一日;吞噬一切的死亡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音乐,你抚慰了我痛苦的灵魂;音乐,你恢复了我的安静,坚定,欢乐,恢复了我的爱,恢复了我的财富;音乐,我吻着你纯洁的嘴,我把我的脸埋在你蜜也似的头发里,我把我滚热的眼皮放在你柔和的手掌中。咱们都不作声,闭着眼睛,可是我从你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明,从你缄默的嘴里看到了笑容;我蹲在你的心头听着永恒的生命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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