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谷还是死谷,没有黄金,没有宫室,什么都没有。他们追踪的那辆马车,一入死谷的隘口,就忽然神秘的失踪了。
凌晨,太阳升起。阳光照在晶亮的黑石上,闪动着黄金般的光采。可惜黑石还是黑石,无论它闪出什么样的光采都是黑石,不是黄金,黄金呢?
如果这里根本没有黄金存在,无十三是用什么收买那些人的?如果这里真是有他们所说的那些黄金,他们为什么连一钱金砂都看不见?
马如龙关心的不是黄金,是大婉,他相信,只要能找到那辆马车,就能找到大婉。“——马车到哪里去了?”一辆四马六轮的大车,怎么会忽然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阳光下?
马如龙忽然说:“在下面。”
“什么在下面?”
“车马,黄金,人,都在下面。”马如龙道:“他们一定在地下建造了一个规模很大的秘窟。”
这不是幻想。黄金可以毁灭很多原来无法毁灭的事,也可以做到很多本来做不到的事。
如果说这里地下真有秘窟,那么惟一能找到入口的人就是俞六,俞六却在摇头。
“你错了,”他说:“他们绝不在下面,他们在上面。”
“上面?”
马如龙回过头,顺着俞六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那柄斜插在血红腰带上的弯刀。那个挥刀如电的波斯奴正站在隘口旁阳光下的一块危石上向他招手。
“马如龙!”波斯奴的声音生涩而响亮:“谁是马如龙,你想找大婉,你就跟我来,有别的人跟来,大婉就死。”
天空澄蓝,阳光灿烂,生命如此多姿多彩,谁愿意死?但是这世界上偏偏有这种人,偏偏要去做非死不可的事。只要他们觉得这件事是非做不可的,明知必死也要去做。
马如龙就是这种人。他慢慢的转过身,面对他的朋友,他们当然都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铁震天本来也不想说什么,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但是有些话是非说不可。
“那个人是疯子,”铁震天道:“他杀人从来都用不着找理由的。”
“我知道。”
“何况他这次有理由杀你。”铁震天道:“因为你已骗过他一次,这次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他杀了你之后,还是一样可以杀大婉。”
“我知道。”
“你还是要去?”
马如龙凝视着他:“如果你是我,你去不去?”
铁震天叹了口气:“我也会去,一定会去。”
他走过来用力握了握马如龙的手,俞六也过来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然后就默然的走开了。他们都知道谢玉宝一定还有很多话对他说,他们都不愿再听,也不忍再听。
阳光正照在谢玉宝的脸上,阳光如此灿烂,她的脸色却苍白如冷月。
“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去的。”这次她居然没有流泪,居然还笑了笑:“如果我落在他们手里,你也一定会去。”她又说:“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你是死是活,不管你心里喜欢的是谁,我都已是你的人了。”谢玉宝又笑了笑:“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除了你之外,我还能嫁给谁?”
马如龙走了,连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就走了,他不能回答她的问题,也不忍再看她的笑。他走了之后,天空依然澄蓝,阳光依然灿烂,地上的黑石也依旧闪耀着金光,这个世界绝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生死而改变。他去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
谢玉宝忽然道:“你们走吧。”
铁震天道:“你要我们走?为什么要我们走?”
谢玉宝道:“你们都应该知道他绝不会回来的了,还等在这里干什么?
等下去又有什么用?”
俞六忽然大声道:“有用。”
谢玉宝再问:“有什么用?”
俞六道:“我已经找到了!”
谢玉宝道:“找到了什么?”
俞六没有说话,他以行动作回答——他已经找出了死谷的秘密,已经找到了秘密的枢钮。
黑石在太阳下闪着光,千千万万枚黑石看起来仿佛都是一样的。其实却不一样。
如果你也有俞六一样的经验和眼力,你就可发现这千万枚黑石中,有七七四十九枚是完全不一样的。马如龙没有错。死谷的秘密确实在地下,地下秘室的入口,就在这四十九枚不一样的黑石间,俞六已经找出了这秘密的枢钮,只可惜马如龙已经看不见了。
荒山险径,寸草不生。马如龙默默的跟着波斯奴往前走,既不知要走到哪里,也不知走了多远。但却知道他们一直追踪的车马在什么地方了。车马既没有消失,也没有入谷,却转过危石,驰上了这条山径。
想不到这条自古以来就很少有人行走的山径,宽度竟然刚好容车马驶过。换一种方式说,那辆堂皇华丽的马车居然能驶上这条山径,也同样是件令人想不到的事。这条山径的宽度坡度,好像都是经过特别设计,是与马车配合的。那辆马车的宽度,速度,好像也经过特别设计,来与这条山径配合的。
但是山径的尽头并没有华丽的宫室,甚至连房屋都没有,只有个看来仿佛很深的洞穴,刚好也能让车马直驶而入。阳光照不进洞穴,马如龙也看不到洞穴里的情况,只看见无十三一个人背负着双手,站在洞穴前,看来仿佛很悠闲。
现在马如龙终于看清楚这个人了。无十三也在看着他,两个人面对面,互相凝视了很久,无十三脸上忽然露出种谁也没法子解释的诡异笑容。忽然说出句谁也想不到他会说出来的话,他忽然问马如龙:“我们这出戏是不是已经应该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