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在热了,顾三奶奶下了葬,顾天成竟不恤人言奉了洋教。他的初衷,只说一奉了教,就可以报仇的了,或者是运气欠佳吧,在他奉教后不到半个月,忽然飞来了一桩不好的事件,这不但阻碍了他的大计,并影响到他那失掉的女儿招弟,使她在夜里要好生打一个饱盹,也很难很难。
这件事传到成都,本来很早。几个大衙门中的官员,是早晓得的。其次,是一般票号中的掌柜管事,也知道了。再次,才传到官场,传到商号,传到半官半绅的人家,更模模糊糊地传遍了全城。
暑袜街郝公馆的主人,本是客籍游宦入川的,入川仅仅三代。因为四川省在明朝末年,经张献忠与起义农民的一番兵燹,再加以土著官军的几番内乱,但凡从东晋、明初一般比较久远的客籍而变为土著的人家,早已所余无几,而且大都散在边疆地方。至于成都府属十六州县的人民,顶早都是清朝康熙、雍正时代,从湖北、湖南、江西、广东、福建等处,招募而来。其后凡到四川来做官的,行商的,日子一久,有了钱,陆行有褒、斜之险,水行有三峡之阻,既打断了衣锦还乡之念,而又因成都平原,寒燠适中,风物清华,彼此都是外籍,又无聚族而居的排外恶习,自然不会发生嫉视异乡人的心理;加之,锦城荣乐,且住为佳,只要你买有田地,建有居宅,坟墓再一封树于此,自然就算你是某一县的本籍。还有好处,就是不问你的家世出身,只须你房子造得大,便称公馆,能读几句书,在面子上走动,自然而然就名列缙绅。这种人,又大都是只能做官,而又只以做官为职志,既可以拿钱捐官,不必一定从寒窗苦读而来,那么,又何乐而不做官呢?于是捐一个倒大不小之官,在官场中走动走动,倒不一定想得差事,想拿印把子,只是能够不失官味,可以夸耀于乡党,也就心满意足地世代相传下去,直至于式微,直至于讨口叫化。
郝达三就是这类半官半绅的一个典型人物,本身捐的是个候补同知,初一十五,也去站站香班;各衙门的号房里,也偶尔拿手本去挂个号,辕门抄上偶尔露一露他的官衔名字;官场中也有几个同寅往来;他原籍是扬州,江南馆团拜做会时,也偶尔去认认同乡,吃吃会酒。在本城有三世之久,自然也有几家通内眷的亲戚世交。成都、温江、郫县境内,各有若干亩良田;城内除了暑袜街本宅,与本宅两边共有八个双间铺面全佃与陕帮开皮货铺外,总府街还有十二间铺面出佃;此外四门当商处,还放有四千两银子,月收一分二厘的官利;山西帮的票号上,也间有来往。所以他在半官半绅类中,算是顶富裕,顶有福气的了。
他虽是以监生出身报的捐,虽是考过几次而未入学,据说书是读过许多,书房里,至今还有一部亲笔点过的《了凡纲鉴》,以及点而未完的《汉四史》《百子金丹》,至于朱注《五经》,不必说,是读过了。旧学是有根底的了,新学则只看过一部《盛世危言》,是他至友葛寰中送他的,却不甚懂得。
不懂新学,这并无妨碍于郝达三的穿衣吃饭,何况是同知前程,更无须附和新学,自居于逆党了。因此,他仍能平平静静,安安闲闲,照着自祖父传下来的老规矩,有条不紊地,很舒服地过将下去。
生活方式虽然率由旧章,而到底在物质上,却掺进了不少的新奇东西。三年前买了一盏精铜架子,五色玻璃坠的大保险洋灯,挂在客厅里,到夜点燃——记得初点时,很费了些事,还是写张字条将章洪源号上的内行伙计请来,教了几点钟,才懂得了用法——光芒四射,连地上的针都捡得起来,当初,是何等的稀奇珍贵!全家人看得不想睡觉。而现在,太太、姨太太房里的柜桌上,已各有了一对雪白瓷罩的保险座灯了,有时高兴,就不是年节,就没有客来,也常常点将起来。洋灯确乎比菜油灯亮得多,只是洋油太不便宜,在洋货庄去分零的,一两银子四斤,要合三百文一斤,比菜油贵至十二三倍,郝达三因常感叹:要是洋油便宜点也好呀!在十几年前,不是只在广东地方,才有照相、画像的人吗?堂屋里现挂的祖老太爷、祖老太太、老太爷、老太太四张二尺多高,奕奕如生的着色画像,都是将传真的草稿,慎重托交走广的珠宝客,带到广东去画的。来回费了一年十个月之久,还托了多少人情,花了多少银子,多难呀!现在,成都居然也有照相的了,太太房里正正挂了一张很庄重的合家欢大照片,便是去年冬月,花了八两银子新照的。不过细究起来,凭着一具镜匣子,何以能把各个不同的影子,连一缕头发之细,都在半顿饭时,逼真地照下来,这道理,便任何人都不明白,只渺渺茫茫,晓得那是洋人把药涂在镜子上的缘故。所以才有人说,照相是把人的元神摄到纸上去的,照了之后,不死,也要害场大病。因此,当郝达三把照相匠人,如礼接进门来,看好了地方,将茶几、座椅摆好,花插、小座钟——新买来就不大肯走,只是摆在房里,做陈设之一的座钟、下路水烟袋、碎瓷茶碗,什么都摆好了,老爷的补褂朝珠,大帽官靴,全穿戴齐整,姨太太、大小姐等也打扮好了,太太已经在系拖飘带的大八褶裙了,偏遇着孙二表嫂——才由湖北回来的——把她所听闻的这样一说,太太便生死不肯照相,说她不愿意死。合家欢而无太太,这成什么话?老爷等费了无数唇舌,都枉然。后来得亏三老爷带说带笑把太太挽了出来,按在右边椅上,向她保证说:若果摄了元神会死,他愿求菩萨,减寿替她!三老爷是要去求道的,不会打诳,太太才端端正正地坐着照了,虽没有害病,到底担了好久的心。
至于鸦片烟签的头上,有粟米大一粒球,把眼光对准一看,可以看见一个精赤条条的洋婆子,还是着了色的,可以看到两寸来高,毛发毕现,这倒容易懂得,经人一讲解,就晓得是显微镜放大的道理。橡皮垫子,把气一吹胀,放在屁股底下,比坐什么垫子还舒适,这也容易懂,因为橡皮是不会走气的。八音琴也好懂,与钟表一样,是发条的作用。但新近才传来的一件东西,又不懂得了,就是叫作留声机器的。何以把蜡筒套在机器上,用指头一拨,一根针刺着蜡筒,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把机器上两条圆皮绳分塞在耳朵孔里,就听得见锣鼓弦索同唱戏的声音?是京戏,虽不大懂,而调子的铿锵,却很清楚。全家玩了几天,莫名其妙,只有佩服洋人巧夺天工。
郝公馆里这些西洋东西,实在不少。至于客厅里五色磨花的玻璃窗片,紫檀螺钿座子的大穿衣镜,这都是老太爷手上置备的了。近来最得用而又为全家离不得的,就是一般人尚少用的牙刷、牙膏、洋葛巾、洋胰子、花露水等日常小东西。洋人看起来那样又粗又笨,何以造的这些家常用品,都好,只要你一经了手,就离它不开?
郝达三同他那位世交好友葛寰中,对于这些事物,常在鸦片烟盘子两边,发些热烈的议论。辞气之间,只管不满意这些奇技淫巧,以为非大道所关,徒以使人心习于小巧,安于怠惰,却又觉得洋人到底也有令人佩服之处。
洋人之可佩服,除了枪炮兵舰,也不过这些小地方,至于人伦大道,治国大经,他们便说不上了。康有为、梁启超辈,何以要提倡新学,主张变法,想把中国文物一扫而空,完全学西洋人?可见康、梁虽是号称圣人之徒,其实也与曾纪泽、李鸿章一样,都是图谋不轨的东西。他们只管没有看过康、梁的文章,也不曾抓住曾、李的凭证,不过心里总觉得这些人不对。要是对,何以大家提说起来,总是在骂他们呢?
幸而佳消息频频传来,北方兴起了一种教,叫义和拳,专门是扶清灭洋的。势力很大,本事很高,已经杀了不少洋人。洋人的枪炮虽利,但一碰着义和拳,就束手无策了。现在已打起旗号,杀到北京城,连西太后都相信了。洋人背时的时候已到,我们看就在这几个月!
郝公馆之晓得这消息,自然要早些,因为郝达三常在票号来往,而又肯留心。不过也只他一个人肯挂在口上说,夜里在鸦片烟盘子上,这就是越说越长,越说越活灵活现的龙门阵。
就因为他的消息多,又说得好,妇女们本不大留心这些事的,也因太好听了,就像听说《西游记》样,每到夜里,老爷一开场,都要来听。下人们在窗子外面,春兰、春秀在房间里,好给大家打扇驱蚊虫。说到义和拳召见那一天,郝达三不禁眉飞色舞地道:“张老西今天才接的号信,写得很详细,大概是义和拳的本事,就在吞符,不吞符就是平常人,一吞了符,立刻就有神道降身。端王爷信服得很,才奏明太后,说这般人都是天爷可怜大清朝太被洋人欺负狠了,才特地遣下来为清朝报仇,要将洋人杀尽的。太后虽然龙心大喜,但是还有点疑心:血肉之躯,怎能敌得住洋枪?端王爷遂问大师兄:你的法术,敢在御前一试吗?大师兄一拍胸膛说:敢,敢,敢!端王爷跟着就将大师兄领进宫去,到便殿前,冲着上头山呼已毕,太后便口诏大师兄只管施展,不要怯畏。你们看,真同演戏一样,大师兄叩首起来,把上下衣裳脱得精光,吞了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脸也青了,眼也白了,周身四体,硬邦邦的,一跳丈把高,口中吐着白泡,大喊说:我是张飞!奉了二哥之命,特来护驾!太后那时只是念佛,不晓得咋个吩咐,倒是端王爷是见过来的,遂叫过虎神营的兵丁来……啊!尊三,你可晓得啥子叫虎神营?”
三老爷的杂拌烟袋虽是取离了口,但也只张口一笑,表示他不知道。
他哥把一个大烟泡一嘘到底,复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才解释道:“这是特为练的御林军,专门打洋人的。洋人通称洋鬼子,洋者羊也,故用虎去克他,神是制鬼的。单从这名字上着想,你们就晓得朝廷是怎样地恨洋人。只怪康、梁诸人,偏偏要勾引皇上去学洋人,李傅相——就是李鸿章——以他的儿子在日本招了驸马,竟事事回护外国,这些人都该杀!拿圣人的话说来,就是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姨太太不耐烦地插嘴道:“又要抛文了!晓得你是读过书的,何苦向我们夸呢?你只摆义和拳好了!”
老爷哈哈一笑,又谈了几句俏皮话,才接着说道:“果然走过一个兵丁,手捧一柄三十来斤重的大刀,劈头就向大师兄砍去。不料訇的一声,钢刀反震过来,把砍人的人脑壳上砍了一个大包,看大师兄哩,一点不觉得。这已令太后惊奇了。又叫过洋枪队来,当着御前,装上弹药,指向大师兄尽放,却放不响。换过一队来,倒放响了,洋枪却炸成了几段。大师兄依旧一跳丈把高,还连声叫唤:凭你洋鬼子再凶,若伤着了咱老子一根毫毛,咱老子不姓张了!这下,太后才心悦诚服了,便御口亲封大师兄一个啥子禅师,叫端王爷统带着去灭洋。……张老西的号信,千真万确的。”
又一天,正在讲义和拳的新闻,说到红灯照,郝达三有点弄不大清楚,恰好他的好友葛寰中来了,两个人便在客厅炕床上的鸦片烟盘两侧,研讨起来。郝达三道:“我们这里称为红灯教,咋个北京信来又称之为红灯照呢?”
葛寰中烧着烟泡道:“我晓得嘛,红灯照是义和拳的姊妹们,道行比义和拳还高,是黄莲圣母的徒弟。她们行起法来,半空中便有一盏红灯悬着。称之为红灯教者,一定因为她们以红灯传教的缘故。”
郝达三大为点头道:“着!不错!你老弟的话真对!他们都说红灯照好不厉害,能够降天火烧洋人的房子!”
葛寰中放下烟枪道:“确乎是真的!当她祭起红灯来时,只要跪下去,启请了黎山老母、观音菩萨,把手一指,登时一个霹雳,火就起来,凭他洋人的教堂修得如何坚固,一霎时就化为平地!”他又向坐在旁边摇着芭蕉扇的三老爷询问:“尊三,你是留心道法的,你看红灯照的道法,是哪一派?”
三老爷不假思索道:“这一定是五雷正宗法,在道教中,算是龙虎山的嫡派。洋人遇着这一派,那就背时了!”
他哥道:“洋人也该背时了!自从中、东战后,不晓得咋个的,洋人一天比一天歪,越到近来,越歪得不成话。洋人歪,教堂也歪,教民也歪。老葛,你还记得宋道平做了内江下来说的话不?他说,无论啥子案件,要是有了教民,你就不能执法以绳了。教民上堂,是不下跪的,有理没理,非打赢官司不可。所以他那天才慨乎其言地说,现在的亲民之官,何尝是朝廷臣子,只算是教民的干儿!”
葛寰中也慨叹说:“不是吗?所以现在,只有你我这种州县班子的官顶难做!一般人恭维刘太尊硬气,不怕教民,其实他是隔了一层,乐得说硬话,叫他来做一任县官看看,敢硬不敢硬?你硬,就参你的官!”
三老爷道:“现在好了,只要义和拳、红灯教把洋人一灭,我们也就翻身了!”
葛寰中又道:“却是也有点怪。还有些人偏要说这班人是邪教。我在老戚那里,看见一种东西,叫作啥子《申报》,是上海印的,说是每天两张,它上面就说过袁中堂在山东时,义和拳早就有了,他说是邪教,风行雷厉地禁止。一直到皇太后都信了,他还同很多人今天一个奏折,说不宜信邪教,明天一个奏折,说不宜信邪教……”
“《申报》是啥子东西?”他两兄弟都觉有点稀奇,一齐在问。
“好像《京报》同辕门抄一样,又有文章,又有各地方的小事,倒是可以用资谈助的,老戚的话,多半是从那上面来的。所以老戚一说起义和拳,也总是邪教邪教地不离口。他并且说,若果义和拳、红灯教真有法术,为啥子袁中堂禁止时,他们还是把他没奈何?……”
三老爷插口道:“他便不明白了,义和拳的法术,是只可以施之于洋人的邪教,袁中堂是朝廷的正印官啦!”
郝达三说的又不同:“老戚这个人就不对,他还是文巡捕呀!咋个会说出一些与人不同的话来!他不怕传到上头耳朵里去,遭撤差吗?”
“你还说上头,我正要告诉你哩!是前天吧?上头奉了一道皇太后的电谕,叫把这里的洋人通通杀完,教堂通通毁掉……”
郝达三猛地坐了起来,用力把大腿一拍道:“太后圣明!……”
葛寰中把手一摆道:“你莫忙打岔!……上头奉了这谕,简直没办法,赶快把将军和两司两道邀去商量。商量到点灯时候,将军才出了个主意:电谕不能不遵,洋人也不能乱杀,中道而行,取一个巧,便是派出一队兵去,驻扎在教堂周围,并将洋人接到衙门里,优礼相待;对洋人就说是怕百姓们不知利害,有所侵犯,对朝廷就说洋人已逮住了,教堂已围住了。一面再看各省情形,要是各省都把电谕奉行了,这很容易办,刽子手同兵丁都是现成的;要是各省另有好办法哩,就照着人家的办。老戚说,上头很高兴,昨天已照着办了。……你想,上头这样办法对不对?”
郝达三正在沉吟,高升端了一大盘点心进来,他便站起来向葛寰中邀道:“新来一个白案厨子,试手做的鲜花饼,尝尝看,还要得不?”
又隔了几天,全城都晓得端王爷统着义和拳,攻打北京使馆,义和拳已更名义和团,杀了不少的洋人和二毛子——教民就叫二毛子,天天都在打胜仗。
郝达三同葛寰中还更得了一个快消息,一个是从票号上得的,一个是由制台衙门得的,都说北京城里乱得很,有汉奸带起洋人和二毛子到处杀人放火,连皇宫里头都窜进去了。皇太后天颜震怒,下旨捉了好些汉奸来杀,并杀了几十个大员,大概都是私通洋人的。现在钦命董福祥提兵十万,帮助义和团攻打使馆,这简直是泰山压卵之势,洋人就要逃走,也不行了!
郝达三不晓得洋人有几国,共有多少人,问葛寰中,他曾当过余道台的随员,到上海住了几天,算是晓得一点新学的。
葛寰中屈着指头算道:“有日本,有俄罗斯,有英吉利,有荷兰。英吉利顶大,这国的人分黑夷白夷两种,据说上海打红包头守街的便是黑夷,又叫印度鬼子。此外还有德意志,法兰西,比利时。余观察上次办机器,就是同德意志人讲的生意。大概世界上就是这些国了吧。”
郝达三忽然想起道:“还有啥子美国呢?我们点的洋油,不就说是美国造的吗?”
“呃!是的,是的,美利坚!耶稣教就出于美利坚。我想起了,还有墨西哥。我们在上海使的墨洋,又叫鹰洋,就是从墨西哥来的……”
三老爷尊三不会旁的客,而葛世兄因为是世交通家,又自幼认识,彼此还说得拢,所以他一来,他总要出来奉陪。当下便插嘴道:“我恍惚记得还有啥子牙齿国?”
他哥大笑道:“老三的小说书又出来了!有牙齿国,那必有脚爪国了!”
三老爷自己也笑道:“我的话不作数,不过我记得啥子国是有一牙字?”
葛寰中道:“着!我想起了!你说的是西班牙国吧?”
三老爷也不敢决定道:“我记不清楚,或者是这个国名。”
葛寰中向郝达三笑道:“不只西班牙,还有葡萄牙哩。你说脚爪国,不是就有个爪哇国吗?……世界上的国真多,哪个数得清楚,据说只有中国顶大了,有些国还敌不住我们一县大,人也不多。”
郝达三道:“国小,人自然不多。若果把北京使馆打破以后,不晓得洋人还来不来?不来,那才糟哩!我们用的这些洋货,却向哪里去买?”
葛寰中道:“我想,洋货必不会绝种。洋人都是很穷的,他不做生意,咋个过活呢?我在上海,看见的洋人,全是做生意的,大马路上,对门对户全是冲天的大洋行。”
郝达三满意地一笑道:“这才对啦!洋人可杀,但也不必杀完,只须给他们一个杀着,叫他们知道我们中国还是不好惹的,以后不准那样横豪!不准传教!不准包庇教民!不准欺压官府!生意哩,只管做,只要有好东西,我们还是公平交易。”
葛寰中拊掌笑道:“着!不错!这是我们郝大哥的经纶!刻下制军正在求贤,你很可以把你的意思,写个条陈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