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飞、万芳到底年轻,起落情网之中一点也不觉得,最好二人一起,不要外人在旁。
回顾沈鸿、万英去练轻功,业已走往假山那面,重又谈起不久分别之事。姜飞见万芳愁急,于心不忍,笑说:“二姊不要担心,我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将图画好,真要汤八叔有什变故,暂时不能来此,也必将这兵器留下一副,好在郎公庙过去前途已无危险。这两件兵器我已学会,此去寻师专练功夫,不会再与敌人争斗,留在身旁并无用处,将来你打好兵器还我便了!”万芳大喜,笑道:“二弟你真对我太好,我用什法子还报你呢?”
姜飞笑说:“小弟是个孤儿,好容易结交到两位哥哥,一位姊姊,每一想起心便喜欢。既是骨肉之交,分什彼此。那日你说,此是老贼燕双飞用百炼纯钢打造,汤八叔虽认得一个善铸刀剑的异人,只恐没有原来的好。我知席师最怜爱我,都好商量,又和二叔二婶相识,二姊如嫌新的不好,打成之后和你对换,将那新的与我,你看可好?”万芳闻言越喜,笑说:“只顾我自己得用,却不管你,休说不好意思,我这样自私自利叫什么人呢?”
二人所行之处在楼旁柳荫之中,那些柳树大都一两抱以上,经秋黄落,千条万缕因风摇曳,月华如水,满地清荫。二人本定是往前面松林背阴之处互比目力,分练暗器,因见云净天空,秋月皎洁,夜景清幽,园中山环水抱,林木萧森,风景又好,只顾踏月同行,清谈娓娓,一路流连赏玩过去,越谈越高兴,也就不想比什暗器。姜飞本爱万芳美丽温柔,天真聪明,一路之上见她满面春风,丰姿如画,一双净如澄波、黑白分明的妙目不时侧顾自己,皓齿嫣然,笑语珠圆,比起平日越发明丽亲切,不禁爱到极点,接口笑说:“休说兵器身外之物,像二姊待我这样好法,便为你送命、赴汤蹈火也所心甘!”万芳聪明绝顶,早就看出姜飞爱她,闻言面上一红,再看姜飞老望着自己痴笑,越发不好意思,笑说:“呆子,你老看我作什?既和我好,偏忙着走,谁相信你是真心呢!”姜飞见她似嗔似喜,面有不快之容,慌道:“二姊不要怪我,实在小弟出身太苦,爹爹被人害死,听母亲死前口气,仇人也在湖南居住。大哥和我患难兄弟,情如骨肉,他那杀父之仇正在湘阴,已然约好同去拜师,就便打听我那仇人下落,并还奉有席师之命。如非为了二姊不舍得走,那匹花云豹又是汤八叔所有,既然知道,理应奉还,席师又在此地,想见一面,便我不走,大哥也早走了。我真不舍得离开二姊,这是没法的事。此去学成本领报仇之后,只一下山,先寻二姊,从此哪怕终身相随,跟你一世,我都愿意。我也不说卖好的话,只管进退两难,事情一完,仍是非走不可。二姊如不相信,拼着师长见怪,定将这两件兵器留下,并还送与二姊,等新的打好再归我用便了。”
万芳年长两岁,知识渐开,人又灵慧机警,听他说出终身不离的话,少女娇羞,方想怪他,又想不起如何说法。正等听完发作,及至听到未几句好生感动。又看出姜飞乃是无心之谈,不好再闹小性,刚装有气,说得一个“你”字,忽又改口,笑道:“按说我不应挑好的拿,何况背师行事,私相传授,但我还有法想,只求二姑对李四姑姑说,将你那兵器借我做样子用,连将来不还都有推托。今日我已看出你私传我手法,你那两位恩师都决不会见怪。实不相瞒,前两天我还怕你弟兄为我受责,今日才放了心。至于新打兵器,前听汤八叔说,那位异人铸炼刀剑明如霜雪,多么精巧的刀刃暗器均能打造,虽不一定比原有的更好,必能一样。我只随便一说,你便当真,因此看出你这人真好,更加感激。我们一见如故,想是缘法,以后将兵器换过,做个纪念也好。但你途中万一遇敌,没有用的,我心不安。好在你真聪明,那样难学的如意锁心轮,你和沈大哥竟在三日之内将它学会,再练两天必能随意应用。此轮非但多么厉害的宝刀宝剑斫它不动,专能抵御暗器,反伤敌人。虽是师门秘传,一则彼此师长交情甚厚,恩师又最爱我,去年回家时节赐我兄妹双轮时曾说,你兄妹天性极厚,以后只要不背本门七条师规,一切均可随便,并未提说不能转借外人的话。就是见怪,我也自会搪塞央告,不会真的打我,尽管放心拿去好了!”姜飞本来就托万氏兄妹转求汤八另打一副锁心轮,闻言好生欢喜,知道此轮专防暗器,防卫身家用处太多。此次来人太多,劳康昨日向众嘱咐,三位女侠都说无妨,别的毛贼不敢来此扰闹,最厉害的强仇大敌只有燕。伍两个老贼和关王山四凶,日内便可除去。两小兄妹去年回家,曾得侠尼花明真传,功力虽还尚差,差一点的敌人已能应付。本想令其磨练,就有什事,青云山那班老弟兄相隔甚近,一呼即来,也不妨事等语。劳康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母子好好安静日子,何必多生枝节!但是人多口杂,田通等三人都是江湖绿林,又知主人本领来历,回去就不走口,将来也难免于有事相求。有此特制兵器防身要好得多,再三推谢不肯。万芳再三劝说,假装生气,方始应诺,彼此先行交换,将来打好新兵器,见面再作计较。
正说得有兴头上,时光易过,不觉夜深。姜飞想起沈鸿、万英往假山后面树林中同练轻功,已有好些时候,不知何故没有寻来?想起天晴之后大哥常将万英引开,不肯和我二人一起,直似有心躲避神气。心念一动,侧顾万芳微笑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神情亲密已极,猛一回忆这四天来的经过,和老少诸人闲谈时所说口气,不禁心中一动,当时周身发热,面红心跳,正要设词往寻沈鸿、万英,再谈一会便各安眠,忽听侧面似有马蹄轻轻踏地之声,又听万芳笑说:“那不是花云豹,怎会自己来此?”话未说完,姜飞也自看见那马由疏林中轻轻掩来。深知那马灵慧无比,到后不久,便听龙灵玉说它善知人意,自会觅地食宿,这里它又极熟,无须再上辔头羁勒,听其自去;并还向马警告,主人不久必走,此时重伤不能骑马,千万不可寻去。它已明白,决不会走。后又谈起此马许多奇处。第一是耳目最灵,稍有警兆必要掩来报信。那日如非大雨,刚到不久,马房离此太远,二贼到前必已赶来等语。平日听其自由行动,没有管它,此时深夜,忽然悄没声掩来,多半发生事故,忙即低呼:“二姊禁声,也许有事!”万芳还未答话,马已走到二人身前,刚一见面,便将姜飞衣襟咬住,往旁一拉,二人越料有了变故,忙随那马悄悄掩向侧面树林之中,一同藏起。待了半盏茶时,没有动静。二人见马昂首竖耳,目光注定前面,神情紧张已极,心想,既然有贼,如何尚无动静?那马忽似有什警兆,转身要走。二人不知何意,以为要换地方,方想跟去,马忽回身拦阻,将头连拱,二人停步,马便回身。二次再跟,马又横身拦住去路,并咬着姜飞的衣服拖回原处。二人方始明白,马虽走开,却要自己守在当地。姜飞附着马耳悄问:“你要我们守在这里,等候来贼,你还有事要离开吗?”那马将头连点。姜飞恐沈鸿、万英还不知道有贼,方说:“你快给大哥他们送个信去!”马已回身,静悄悄穿林绕去,脚步甚轻,一点声息皆无。
姜飞恐它没有听清,正要追上再说一遍,万芳忽然赶上伸手拉住,朝林外一指,匆匆打一手势,令将兵刃取在手内,当先往侧面林中小土堆上轻轻纵去。
二人连日同出同进,形影不离,双方俱都忙着习武,兵刃暗器从未离开。各人兵器也早换过,这次入林原意想练暗器。姜飞见状知有敌人,忙将身后新换来的如意锁心轮拔在手中,跟踪赶上。到了坡顶一看,前面不远便是一条石子铺的花径,也有丈许来宽,对面是片松林,路旁种着两列花草,菊花甚多,业已开放。月光照处,花影扶疏,秋夜景物甚是清丽,地上好似蒙着一片清霜,光影如昼,花径颇长,由山脚那面绕来。姜飞探头两面一看,都是静悄悄的,不见一点人影。正在东张西望,万芳忽将他肩头一按,附耳低声说道:“你不要这样,留神被贼看破。那贼好似不止一人,我比你先到,业已掩入对面松林之内。林中有一养鱼池塘,还有一所大楼房,以前原是爹爹夏天纳凉之地,近年并无人住。那贼想是初来,不知地理,池塘又与溪流相通,风景甚好。因那一带偏在山脚,蛇虫太多,雨后泥泞,、还未干透,还没和你去过。那贼初来,不知地理,也许当里面住得有人,前往闹鬼。进去时,曾往来路那面将手连挥,必定还有同党。好在那是空房,决想不到林中有这小土山,由外望内更看不出。我们埋伏在此,正好等那同党到来,看清下手,试试你这两样兵器。好在林中无人居住,闹不出什么花样。你探头大高,被贼看破,受惊逃走,岂不可惜!”姜飞闻言,暗忖,我们只是两个小人,贼党如见,必想生擒拷问,决不放过,哪有惊逃之理?见万芳说话天真,对方耳鬓厮磨,气息相通,比前更加亲密,由不得越看越爱,心想二姊真好,将来如能常时和她一起,永不离开,岂非福气!想到这里,心又一动,面红心跳起来。
万芳见他望着自己,憨笑不语,方问:“你笑我胆大么?”猛瞥见一条黑影由侧面贴着花阴暗处从容走来,到了对面林外,侧耳一听,正待往里掩进,忽听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巴掌,贼便立定,前贼随纵将出来,立在二人的斜对面树荫之下,相隔不到两丈。
二人均是极好目力,看得逼真,见那二贼一高一矮,矮的中等身材,背插一刀一拐,环腰一条阔板带,短装密扣,带上插着两排暗器,似镖非镖,比镖细出一倍,只露半截在外,寒光闪闪,映月生辉,打磨极亮,一望而知纯钢打就的利器,左边还挂着一个弩袋。
一个身材比他略为瘦长的穿着长衣,兵器拿在手里,是根前半弯曲、似钩非钩的铁杖,看去分量颇重;未带帽中,披着一头短发,一张长方形的丑脸又瘦又薄,小鼻小眼,背已微驼,看年纪似已不轻,但未留须,来时虽然形踪鬼祟,步履甚轻,和常人走路一样,比较前贼安稳得多。见面之后,矮贼似说,林中那好房子,怎会无人?瘦贼忙把话接去,摇手不令开口,语声甚低,听不真切,大意好似这里行踪可疑,他二人虽由此失踪,主人底细不知,是否敌人尚拿不定,行动务要谨细,不探明底细不可妄动,土人的话未必可靠等语。
姜飞零零落落听了几句,方觉气闷,又不知贼党来了多少,心想,此时分出一人去向诸老前辈送信,多厉害的贼党也不在心上,万芳偏是不许。又恐沈鸿不知,遭了暗算,这两处练武地方离开诸老前辈所居楼房又远,秋天夜凉,门窗已闭,出声呼喊未必能够听见,心正不安。万芳耳尖,业已听出几分来意,悄声说道:“来贼多半关王山两个凶人,看那神气还在乱闯,不知我们住在哪里。树多房少,这一带更多空房,你由那旁悄悄绕往林外,我由这里纵出断他逃路,必能成功无疑!不必惊动娘和二位哥哥他们,将贼打倒擒回,岂不有趣!”姜飞日前曾听劳康谈起,关王山四凶以大凶、四凶最为厉害,二、三两凶要差得多。看那日动手,两小姊弟将贼打倒,一半仗着胆大机警,一半还是二贼情虚胆怯。真要动手,就不致为贼所伤,能否全胜尚不一定。一听二贼竟是那两个最厉害的凶人,不禁大惊,觉着万芳胆大好胜,事情颇险,无奈近日情爱已深,顺从已惯,不能不听,又不放心,刚悄说:“这两个凶贼厉害,二姊留意!”对面瘦贼忽似有了警觉,将矮贼一推,令将刀拐拔下,一面掩身暗处,朝外侧耳留心窥听。万芳恐被识破,忙将头一低,顺手一拉姜飞,令其蹲下,一面将手连挥,令照所说行事。
姜飞见她发急,面上已有怒意,猛一转念,二姊胆子太大,我何不抢向前面出声喝骂,一面诱敌,不等赶到楼前,诸老前辈也必警觉,怕他作什?心里一动,立由林内绕往侧面转角之上,刚纵将出去,忽听兵刃暗器交触,万芳与贼喝骂之声,忙即绕过一看,原来万芳真个胆大,姜飞还未出林,便想独斗二贼,试试新学会的钩连枪法,上来便打好擒贼擒王的主意。仗着路熟,先取出两枝弩箭,想先照准瘦贼连珠打去,满拟打伤一个,再纵出去断贼逃路;却不想关王山这两个凶贼久经大敌,耳目灵警,武功高强,何等厉害。方才因见当地园林花木甚多,深夜无人,月华如水,到处静悄悄的,见面时互相商汁,稍微疏忽,不曾在意。后来两小姊弟这一说话,语声虽低,却被为首老贼大凶天狼星井壁首先警觉,虽未听清,已疑左近有人,也许还未发觉自己,使令同党四凶黑心太保三手夜叉费年小心戒备。一面仔细静听,已无声息,越料不是偶然,踪迹多半已被主人看破。正在东张西望,本料人在对面,万芳身子往上一起,目光恰巧相对,老贼正在注视,猛瞥见斜对面树林中冒起一个人头。因见是个少女,月光又亮,那样机警的老贼竟走了眼,因觉对方年轻,只得一人,看去又不像是行家,仿佛本在林内偶然探头张望神气。正想身立黑暗之中,对方未必看出,想什方法冷不防将其擒住,逼问主人虚实来历。念头动得极快,还未转完,没料到万芳人小胆大,心灵手快,本就存心想将老贼打伤,再去对付同党矮贼,见被看破,动手更快,故意把头一低,冷不防二次纵起,扬手就是两箭。老贼瞥见少女人头略现即隐,也未出声惊呼,分明还没有看见自己,把手一挥,正待鹰拿燕雀纵入林中,将人擒住威逼询问。身才离地,还未纵起,猛又瞥见少女二次探头,扬手便是两点寒星相继飞来,来势又猛又急,才知敌人年纪虽轻,并非庸手。
踪迹已被看破,不禁又惊又怒,总算久经大敌,又是关王山四凶中第一能手,百忙中瞥见寒光飞到,右手铁杖一挥,身子一偏,左手一撮,当头一箭先被打落,第二箭也被接去。就这样仍几乎受伤,因那弩箭来势大急,又是双箭同发,相隔既近,手法极准,老贼脚已离地,其势不能再用兵器两面去挡,竟被闹了一个手忙脚乱。第一支箭虽被打落,第二支也被接住,但是接时稍微一慌,箭尾又有两片钢叶,竟将左手划破,流血生疼,急怒交加中觉着敌人非但手法又准又快,劲头更足,一个少女已有如此本领,应敌不曾出声,多半旁边还有大人,劲敌决不止此,不敢冒失。为防地理不熟,敌人藏身暗处,再有暗器飞来,随同接箭之势将手中杖一挥,凌空一个木叶飘风,就势翻身落地,往斜刺里纵去,一面低喝:“林中有敌,四弟快些动手!”四凶费年也早看出林中有人,不料出手这快,微一隐现便有暗器打到,因见对方是个美貌少女,越发心动,忙往前抢,吃老贼用杖一挡,箭虽打开,却往费贼头上急射过去,相隔甚近,虽未打中要害,恰由耳旁穿过,将左耳划破了小半边,左颊也被箭尾划破了一条口子,甚是疼痛,忍不住怒吼一声。正待往林中纵去,老贼听他怒吼,心想反正踪迹已泄,无须隐避,方喝:“贱婢何人,暗放冷箭,还有什人,快些滚出答话!只不是我弟兄的仇敌还可活命,否则鸡犬不留!”话未说完,费贼正待往林中赶去,忽听来路方面一声娇叱,侧脸一看,正是方才所见着青罗衫的少女,双手倒背,好似拿有兵器,由林内纵出,落在地上,笑骂道:“你们是关王山那两个狗强盗,想到这里凑数,去往阴间寻那两个已死贼党的吗?”二贼一听口气,便知二、三两凶已为敌人所杀,四凶费年最是凶横冒失,怒吼一声便要抢上,忽听身后低喝:“四弟且慢,待我问这贼婢几句!”声随人到,老贼大凶井壁已由后面赶来,纵向万芳面前。
原来老贼机警凶狡,见那少女由相隔两丈来宽的树林中飞身纵出,身法轻灵已是少见。落地时双手后背,看不出用什兵器,立在当地笑骂,孤身应敌,神态那么安详,又极美貌年轻,看去至多十六七岁,偏会有这样武功,怒火头上正要赶过,猛想起这类身法以前好似哪里见过。二、三两凶本领虽还不如自己,并非寻常,又有极厉害的暗器,这多年来极少遇见敌手,如何在此送命?此女如非剑侠中人,也必得有高明传授,还有师长在此,才会这样大胆,明明知道自己来历,竟敢孤身对敌,口发狂言,莫要阳沟里翻船,又与那年遇见贼尼花明一样,以为对方无名之辈,不料弟兄四人被两个贼尼姑困住,九死一生,还要低头服输,丢尽大人,至今不敢走入湖南省境一步,闹得江湖上几乎不能见人。每一想起空自咬牙痛恨,无可如何。看来还是冒失不得,好歹问明来历,先打听出二、三两弟怎么死的,是否此女所杀,好作打算。念头一转,忙将费贼喝住,纵上前去,阴恻恻问道:“你是何人门下?你叫什名字?我们与你素昧平生,深夜登门,不能怪你动手为敌,但有一事望你明言,不可自误,免伤和气。”万芳见老贼带着一脸阴柔的诡笑,那双三角怪眼闪烁放光,隐藏奸诈,料是前日劳康说大凶井壁。这一对面越发厌恶,闻言知其情虚,也微笑答道:“你不是关王山四凶中的老贼吗?你想问我来历,恐吓破你这老贼的狗胆,我就没法拿你试手了!你想打听那日冒着大雨无故来此做贼扰闹的两个贼党吗?这个容易,说完杀你也是一样,我们先并不知他们名字,后来那黄脸贼跪在地上哀声求哭,才知他是关王山四凶中的二凶章兴,还有一个二凶史二郎。我这里向来无人敢动一草一木,本就不能宽容,再听说是关王山的凶贼,又是那么脓包无耻,没有骨头,哀求无效,又想暗中放火行刺,当时被人打死。史贼总算比他稍强,虽未十分现世,被擒之后妄想逃走,被我打成残废,当场一头碰死,比那黄脸贼硬气,没有十分现眼。你问他怎的,莫非四凶去了两凶,想起伤心,活得不耐烦,想到阴问去凑数吗?”话未说完,费贼在旁早已怒火饶心,不是老贼法严,已先动手,气得破口乱骂,待要动手。便是老贼只管为人阴沉,颇有涵养,一听敌人这等口气,越听越不像话,也由不得怒火上攻,实在忍耐不住,但想小小女子,发此狂言,史二郎比章兴本领还高,暗器更极厉害,竟被此女打伤自杀,敌人厉害可想而知,方怒喝得一声:“贱婢叫什名字?这里为首之人是谁?再不说出老太爷要动手了!”
万芳瞥见姜飞由二贼身后赶来,惟恐二贼见了兵器,心疑师父在此,一个打他不倒,又被逃走,还不能试验手中兵器,接口笑道:“无耻老贼,方才没对你说,说出师父名姓怕吓跑你吗?少停自会知道厉害,你要动手,谁还怕你不成,且先叫你尝尝我新学会两件兵器的味道!”老贼也真能够忍气,一听对方说少时自知厉害,心中一惊,还想忍气探询下去,问出来历再下毒手,忽听身后有人急驰,脚步甚轻,料来强敌,忙往旁边一闪,暗中戒备,忙中侧顾,见是一个幼童,正在又好气,又好笑,觉着拜弟兄四人平日纵横江湖,对敌之际只一照面便下杀手,向例斩尽杀绝,不容人开口多说,四凶之名也由此得来,不知怎的,今夜刚一到此,便觉兆头不妙,处处小心,共只遇见两个未成年的幼童,便有戒心,任人笑骂,不敢冒失动手,说将出去都是笑话。猛瞥见敌人手上拿着一件兵器,甚是眼熟,定睛一看,不禁大惊,一看费年忙回身追去,忙喝:“四弟留意,先问他兵器来历!”声才出口,万芳话也说完,两件兵器随手而出,铮铮两响,那明光耀眼的三折钩连枪当时抖开,朝老贼当胸点到。
双方相隔不过丈许,万芳身法轻灵,话完人起,来势又猛又急,三折钩连枪又故意不曾打开,叠在一起,连柄只有尺许长短,判官笔更是又细又短。老贼只当敌人手上藏有暗器,故意手背身后,先前受伤,手尚流血,知那弩箭厉害,虽在暗中戒备,却不料会是两件奇怪兵器,来势这急,又见姜飞手上拿的是一件如意锁心轮,当此惊疑胆怯失神之际,不是武功精纯,差一点又受了重伤。百忙中猛觉语声人影相连,一股急风带着一道寒光当胸扑到,知道不妙,对方果是劲敌,忙将手中七绝毒蛇钩反手一拨,人便横纵出去,避开来势,落地一看,暗中叫了一声惭愧。原来万芳深知老贼武功极高,惟恐丢脸,来势虽急,这一枪却是虚实兼用,准备老贼一挡,立时就势缩回,用左手判官笔点开铁杖。二次长蛇出洞,分心就刺。不料老贼久经大敌,身法轻快,看似用力招架,实是以虚御虚,因实化实,同样虚实兼用,轻轻一拨,看去极快,并未用力:因事前没有防备,又有好些戒心,略一招架,便纵身往旁边纵开,所使兵器尤为巧妙,万芳那快手法和武当独门秘传竟未用上,总算师传武功有好几年的根底,长于应变,一招发空,立将枪尖收回,第二枪没有发出,瞥见老贼纵起,立时转身,就势枯树盘根,又用枪鞭横扫过去,人也跟踪纵到。
老贼认出那是老淫贼燕双飞特有兵器,前日方听人说老贼为敌所杀,兵器被人得去,想不到会落在一个少女手中,没有多日枪法这等精熟,这两个小狗男女非有极大来历不可,一面迎敌,心已寒了几分,口方喝骂:“贼婢师长何人?怎不敢说?”忽听丁丁连声,忙中偷窥,幼童手中如意锁心轮业已舞动,费年连发暗器,均被反击回来,几乎受伤,业已住手,不敢再发。总算轮只一个,如是双轮合用,便那幼童也非敌手。随同应敌转身之际,目光到处,再看幼童手法,觉与多少年来想起切齿寒心的仇敌侠尼花明同一路数。这一惊真非小可,自知侠尼如其在此,今夜来人谁也休想活命。忽听敌人笑道:“你这老鬼狗贼瞎了眼睛,定要问我师父吗?我兄弟用的如意锁心轮莫非瞎了眼睛你会不认得?这里虽非湖南境内,既敢到此扰闹,一样送死,快些拿命来吧!”老贼闻言,想起前事,心胆皆寒,哪还再顾什朋友义气,暗忖,想不到小狗男女竟是贼尼花明门下,休说今夜凶多吉少,未必能胜,便是侥幸得胜,伤了小的,老的定必引了出来,也难讨得公道,反而结仇更深,更难活命。念头一转,一面且战且退,嘴里说着狂活,大意结拜弟兄四人同生共死,多厉害的敌人也非所计,仿佛非拼命不可,神气手法也越来越紧。
万芳见老贼越杀越勇,势急如风,凭自己的本领已难取胜,稍一疏忽反为所伤,心中一惊。又见姜飞也只打个平手,越发愁急,暗中埋怨,兄长真个无用,不知和沈大哥走往何处,双方这等喝骂莫非会不听见?打了一阵,忽觉老贼尽管手法猛急,厉害非常,但是越杀越往远处走,离开原处花林已十来丈,心方奇怪,以为老贼还有杀着,想将自己引往空地之上动手,正想喝问,老贼已先开口,故意喝骂道:“贱婢不必猖狂,这里地势大厌,可去前面空旷之处纳命!”话未说完,人已虚晃一招,就势纵起,跟着蜻蜓点水,接连几纵,往前逃去。万芳见老贼并无败意,口气又凶,毫未防到会不战而逃。
又听身后喝骂之声,关心姜飞,恐其受伤,由不得回身看了一眼,略一耽搁,老贼人已远出八九丈,身法之快从来少见。这才疑心老贼要逃,待要迫去,忽听老贼大声喝道:“你既是花大师的徒弟,我是她十五年前败军之将,为守前约,连湖南境内都未踏进一步,如何与你动手?我弟兄失陪了!”口中说话,人却不曾停止,纵得更急更远,说完一声呼哨,便往侧面山崖上蹿去。
那样高峻的危崖,老贼一纵两三丈,到了上面手脚并用,一晃便是老高,等万芳警觉追来,连暗器都无法打中。正急得跳脚咒骂,忽听一声马嘶,来去两面均有人声呐喊,听出有自己人在内,心中一喜,想起还有一贼在后,待与姜飞合力夹攻。刚一转身,忽听脚步之声甚急,忙即纵身侧顾,四凶费年已和一阵风似由身旁驰过,身法之快不在老贼以下。姜飞追在后面还未赶到,自己因朝崖上喝骂,微一疏忽,路又较宽,竟被对面错过,等到看出,人已逃走,心里一急,忙拔出两支袖箭连珠打去,微闻嗳的一声,似已打中,不曾落地,费贼逃得更快,知伤不重。正要追去,那马嘶之声已由远而近。费贼似因前后皆敌,不敢再往前去,忽然纵身一跃,刚到崖上,因纵太猛,落处崖势险陡,肩又受伤,呆得一呆,待和老贼一样爬山逃走,那匹花云豹已一路急嘶飞驰而来,上坐一人正是大侠汤八,手挥一条长绳套索,凌风舞动,呼呼乱响。马离崖前还有丈许,手中长索业似长蛇一般往上飞去,只一下便将费贼套住,往下一拉,便顺崖坡滚落下来。
仰望老贼还未到顶,汤八刚由马上立起,待往崖上纵去,忽听一声娇叱,斜月光中一条白影由斜刺里飞将过来,一把将汤八抱住,二人大惊,还当来了敌人,定眼一看,正是汤八二十多年爱友龙灵玉,汤八也哈哈笑道:“我伤病已早痊愈,二姊何必这样情急?可知这四个凶贼害人太多么?我想除这几个大害不是一天,好容易遇上,不能再放他逃走了!”灵玉嗔道:“八弟就是这样恃强,不肯听话,我先在楼上遥望,今夜来了五贼,放走一个,叫他知道我们这里厉害也好。”说时,二人业已纵下马来,汤八双手拉着灵玉双手,哈哈笑道:“我因误中老狗男女好计,往办一事,被他约了许多狗贼埋伏树林之内,四面包围。事前阿云已有警觉,朝我急嘶,也是我一时恃强大意,照样催马前进。刚发现林中人影刀光,只当贼党不过三五人,没有放在心上。先将阿云遣开,以防为贼所伤。开头我连伤数贼,后来我被贼党四面包围,全仗此马突然冲来救了性命。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在病中,听说你得到消息,便由鹿井峰天牢洞中孤身赶出,当日连饭都未吃,到处寻访我的下落,日夜悲苦,愤不欲生,准备稍有差池便寻狗强盗拼命,休说我绝处逢生,安然无恙,就算那日伤重身死,蒙你如此关切,我也值得,何况今日还能相见呢!”灵玉知他这次受贼暗算,实是为了自己,心方一酸。
女侠李玉红同了田通、姚小泉早由后面赶来,立在一旁,汤八原认得田、姚二人,因和灵玉说话,未及招呼,只点了点头。因李玉红故意将面纱拉下,急切问没有认出,笑问灵玉:“这位姊姊贵姓?想是二姊好友,怎不和我引见?”灵玉还未及答,玉红微笑说道:“你们久别重逢,我不愿打扰,故未招呼,汤八兄不要见怪。”随将面纱揭开,汤八一见大喜道:“原来是关中兄妹双侠李四姊吗!大哥今在何处,可曾同来?小弟何德何能,前日听说好些老少英侠为了小弟之事纷纷赶来,并还有两位神交未见的好友也在其内,仗义相助,日前并在商家堡施展身手,给老狗男女一个下马威,弟兄二位一劈空掌将敌人凌空打落,老狗男女那样好的武功竟当场丢人,吃了大亏,真令人感激不尽。三日前又听人说,目前天下荒荒,连个稍微可以住人的小店都没有,白沙沟郎公庙一带更是狗贼出没之地,急切问寻不到住处。有好几位男女老少英侠都来万二嫂这里聚会,内有两小兄弟乃席泗先生门下,小小年纪,入门不久,已得武当真传。而万家两位侄男女我自小就爱,自从九年前被人引往拜师,多年未有音信,今日才知他的师父竟是侠尼花明。他们去年回家,我久已不到二嫂这里看望,也不知他们业已回家。另外一个小兄弟看去面生,年纪这轻,可就是席泗先生新收记名高徒姜飞么?”说时姜飞早已侍立在旁,因众人正在说话,不敢插口,暗中留意,见那大名望的汤八并无出奇之处,周身装束和商家堡所闻差不许多,只头上草帽是新的,身上所穿土布衣裤连脚上快靴也均新制,没有传说中那样风尘肮脏,未穿草鞋,如不开口,现出他那豪快绝伦的气概和铜钟般的声音,简直貌不惊人,极像一个普通乡下人,一点也不起眼,闻言忙即通名礼拜。
沈鸿、万英也同赶到,随了田、姚二人一同礼见。万芳在旁,见逃贼四凶费年自被汤八用套索擒住,滚落下来,横倒地上,便不再动,好似跌晕过去。汤八因和龙灵玉久别相逢,相见惊喜,各伸双手紧紧拉住,连套索也随手甩掉,毫未顾及。贼虽被擒,尚未绑起,先想动手捆绑,又恐污手。后见那贼倒地不动,滚时手脚乱动,贴崖而下,并未受伤,心疑装死,还有诡计,喊了一声“八叔!”便在旁边暗中偷觑,看出费贼双目好似不曾闭拢,越发生疑,再见众人只顾招呼,通没一人理会,忍不住拉了汤八一下,低声笑道:“八叔,那贼在装死呢!身上并没有伤,我先打了他一箭,也只打中肩膀,好似血都未出一点,你怎不留神?贼有急智,怕要闹鬼!”汤八本来右手撑腰,左手和众人招呼说笑,神态甚是从容,万芳话还未完,汤八忽然哈哈一笑,手往侧面一甩,只听费贼怒吼:“罢了!”同时,一道三四寸长的寒光已由汤八手上电也似急甩将出去,人却神色自若,动也未动。耳听李四姑笑说:“汤八兄手法真准!”四小兄妹看出那贼业已受伤,赶过一看,原来费贼先前横卧在地,一手压在腰下,大约由崖上滚落时早打好主意,因是凶险狡猾,出手绝大,早就料定这几个小人耳目最灵,对他注意,自知为恶太多,在这几个敌人手下逃生无望,先打算用暗器打那花云豹,又想乱发暗器,连人带马伤得一个是一个。表面装死,暗中用力,乘着万芳问答之际,刚把暗器取出,身子往侧一翻,待要冷不防连纵带打。不料他快,敌人更快,汤八连身也未转,扬手一口飞刀横甩过来,恰巧钉在右手腕上。费贼人已纵起一半,手中六七支暗器已快脱手发出,被这一刀全数震落在地,才知厉害,再想逃走只多吃苦,索性收回左手,连头颈间的套索也不再取下,怒吼一声,就势跌倒,怒喝:“姓汤的,请快给我一个痛快的。我暗器已完,兵器全失,自知力竭势穷,无法反抗,我也不想再逃,由你处置,请快一点!”
底下话还未说完,汤八笑说一个“好”字,扬手又一飞刀,便将费贼打死。
灵玉嗔道:“八弟就是这样心急,也不问问贼党虚实,可知他们将你擒到要受多少罪孽吗?”汤八笑道:“贼党虚实已知八九,此贼在四凶中最是凶顽,何苦叫他再骂我们。我又最喜有点骨头的硬汉。虽然此贼万恶,结果也只一死,我因恨极他们残杀善良,人被擒去,并非他的对头,下手照样残酷,为此激于义愤,与之为敌,如何再学他样?二嫂还未见面,我们走吧!”灵玉笑说:“因你大难之后还是那样脾气,一开口就没有完,叫你无法答话,你看四姊他们都笑你呢!”汤八笑说:“四姊决不会笑我,田兄更知我的性情,到底李大哥来了没有?”灵玉笑道:“你这样乱问一气,叫人如何接口回答?李大哥未来,铁蜈蚣劳大哥却在这里。”汤八闻言大喜道:“想不到连这位老大哥也为我出山,辛苦一趟,他已隐退多年,决不再出手的人了,寻常的人见他一面都难呢!”随又转问万英,“这具贼尸可要我来送走?”万英答道:“另外还生擒一贼,家母和大世伯正在问话,请八叔快去。这里地势荒僻,四无人烟,青云山中都是先父旧交,无须顾虑。天亮之后,小侄自会请人将其掩埋,八叔请到里面去吧!”说时万芳业已喊了姜飞抢前报信。
劳康和女主人段无双早就听出马嘶有异,声音又由房后劳康等前日来路一面绕来,料知汤八也许赶到,那马赶往迎接。因正帮助洪景与来贼动手,无暇往看,那贼本领颇高,见势不佳,卖一破绽想要逃走,身才纵起,一股急风带着一条人影迎面飞到,连面目也未看真便被打倒。劳康也将另一贼党一掌劈死,认出来人正是六侠杜德。见面一谈,说汤八已到,因其同来还有一友,那人身有急事,送到便要回去,正在后园林中话别。
杜德与独手丐也有约会,必须赶去。本来要走,偶往高处眺望庄中夜景,发现两贼,恐汤八内伤初愈,人又恃强,知道必要往斗,想叫他多养息一天是一天,便没有对他说。
先没想到贼党来了好几个,正往前掩去,忽然发现马在林中悄悄掩来,无意中只说了句:“你主人来了,现在后院。”马便立时赶去。同时便见三贼往正楼这一面东张西望,偷偷掩来,不知劳康在此业有警觉。方才隔远没有看真,树林又多,穿的又都是夜行衣靠,刚看出来贼武功颇好,还未追上,便见三贼分成两路,似还不知主人卧室所在。同时瞥见劳康等男女诸侠一齐现身动手,知道二贼难讨公道,也未见面,改朝另一贼追去。不料万英、沈鸿由假山后面树林中纵出,将贼截住,动起手来。看出二人决不会败,忽想起先见两贼中有一穿长衣的如何未见?才知来贼尚不止此,因树林太多,目光常被遮住,悄悄纵往假山之上登高一望,果然还有二贼被姜飞、万芳分头敌住。刚认出是关王山四凶,对敌的两小姊弟竟换了兵器,共只几天工夫,姜飞竟将侠尼花明的如意锁心轮学会、左手还持有一口宝剑,武功越高;但知来贼乃四凶中最厉害的两个,方恐失闪,忽见四凶费年连发三种暗器,均被姜飞用锁心轮反击回去。前面老贼不知何故纵身先逃,费贼也跟着逃去。
龙、李二女侠同了两人正由侧面追去。汤八骑了花云豹又由后园绕来,以为主人早有准备,急于起身,想和主人见上一面就走。刚由侧面小桥转过,便见贼党纵身欲逃,就势迎面一掌将其打倒。劳、段二人闻言大喜,匆匆谈了几句,杜德便说:“还有要事,往迫一友,并与席泗兄有约会,必须赶走。”匆匆作别而去。劳、段二人因三贼死了两个,被擒这贼业已点倒,想起那日雨中杀贼并无人知,当地荒僻,三面均无道路,来贼如由青云山穿过决办不到,怎会大举来犯?又因当地人少,还有几处粮仓草堆,方才龙灵玉因四小弟兄深夜不归,偶往楼外眺望,见有五贼分两三面掩来,忙即分头迎上。照杜德所说,虽是两死一伤,关王山二贼虽然逃走,必与汤八、龙、李二女侠相遇,决难逃走。但恐还有余党,万一不敢明敌,偷空放火,岂不讨厌?反正另两来客已走,汤八终要来会,便等在厅上,正向那贼盘问,万芳、姜飞也赶了来,说汤八叔已到,费贼被八叔打死,现在后面,可惜大凶井壁不知何故不战而退,被他翻山逃走。八叔只漫了两句话的工夫,否则也可赶上。
无双见二人兵器果然换过,尚未收好,一问动手经过,笑说:“芳儿真个胆大,你哪知道这两个凶贼的厉害,老贼更狠,如非看出你们兵器的来历,做贼心虚,以为你师父也在此地,休说占他上风,不吃他亏便是便宜!你当人家成名多年,就是做贼也非容易,你们才多大年纪,本领那样好打发的吗?”万芳娇笑道:“娘总说我人小无用,其实那两个狗强盗不过如此,没有什么了不得!只脚底真快,我竟追他不上。看去老贼年纪总在六十边上,居然一纵两三丈高远,并还特意往那危崖上面纵去,手脚并用,月亮底下看去像个大壁虎,对敌时还穿着长衣,他那兵器前头弯弯曲曲,像一拐杖,又有钩子,又有疙瘩,好些零碎,动起手来每样全有用处。费贼比他看去就差得多,被汤八叔老远赶来,飞起一套索,便将头颈套住,滚落下来,强都未强!”劳康笑道:“贤侄女哪里知道,此是老贼先想报你师父的仇,用尽苦心,特制的七巧神仙杖,又名七绝毒蛇钩,一件兵器共有七种用法。你们两人全是沾了兵器的光,如用寻常刀剑,早吃他的亏了,就这样,单是三折钩连枪,没有判官笔,也未必能够应付。听老贼逃时口气,分明疑心令师在此,胆已先寒,本心不敢伤你,否则是否打个平手还难说呢!”万芳想起连日和姜飞用功,劳大伯常在一旁夸奖说是即此本领,江湖上已少敌手,并和母亲争论。
对于老贼也是这等说法。回忆方才动手情景,方始信服。
再看被擒那贼,年约三十来岁,人甚强悍气壮,面有刀疤,二目的的有光,被劳康点倒,并未上绑,放在旁边座位之上,看去照样可以言动,与寻常点穴不同。此时话己问完,洪景正由楼上端了碗茶下来,送与贼吃,劳康对他也颇客气,方想,此贼必有来历,汤八等已由花径中一路说笑走来,刚上平台,那贼便将头一低,闭上双目,面有愧容。劳、段、洪三人忙起迎出,喜笑招呼。汤八正和劳康执手殷勤,与诸人互谈别况,彼此都是兴高采烈。忽然回顾厅中坐着一人,灯光甚明,一见便认出是熟人,心中一惊,方要开口,劳康忙使眼色止住,低声笑道:“我已问出此人来历,因以前不曾见过,今夜匆匆应敌,心想,这些万恶狗贼杀之不多,反正不容逃回,面具恰又挂在墙上,未及往取,致现本来面目。他只说了姓名,还未说出师长来历,你来正好,近年外面的事我不深知,此人真要是和四凶、燕、伍二贼一样为人,为世除害,就多树敌也说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