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俏萧老太爷最爱的是好汉,故此不肯暗自下手:“打你一瓦,是惊你一惊。你们三人,你打量我还在房内呢!早就出来了!可笑你们瞎等着:这么个本事,就来拿人?活给番役打嘴!你也不知道老太爷是谁,告诉你们罢:京通湾卫、南北二直,大概都知道半边俏萧老叔罢?你们这三人就来拿我?也罢,我到下去试一试你三人的本事!”言罢,“嗖”一声,跳在尘埃,擎刀站立好飞贼,并不躲闪将身避,反倒跳在地流平。手内擎刀哈哈笑,眼望三人把话云:“你们小哥仨来拿我,你也不知老太爷的能!手内刀,能挡人几百,那怕兵,围住我,说要走我就能行。世人难以将我挡,飞贼队内头一名。但不知拿我是那一案?告诉你:我的案多我记不清。你三人快快对我云,说明咱好商议行。”大勇闻听心中恼:“这贼话大了不成!听口音,他也是康熙年间人一个,再现的一枝桃一般同。眼高自大小看我,他把陈某看得轻。少时将你来拿住,绳绑膀臂称我情!”好汉想罢开言道:“叫声蟊贼你是听:话不言明将你糊,你死黄泉也不闭睛。要问你犯甚么事?留神细听我说明:沧州三里关厢外,有一李家庄是地名。住着武举李国瑞,因为有事在衙中。半夜被你将人害,男女四个命残生。俱用钢刀来杀死,房内财物影无踪。有人告在刘大人手,大人准状点我们名。护着绿头踩着你,故此到庙把你擒。若是好汉快受绑,自己做事别拉人。理正情真快受捆,真是好汉不同寻。你就要走也不中用,陈爷有本事把你擒!大盗不知拿过多少,岂把你这蟊贼放在心!”那人闻听说“住口!好汉不用大话云。你不服,咱们如今试一试,老太爷,拿着你们醒酒散散心。”
言罢提刀扑好汉,大勇一见把话云:说“二位把住房门口,仔细房中跳出人!”朱文闻听将门把,大勇提刀手中存。
一个箭步蹿上去,使了个,拔草寻蛇刺前心。萧老儿将刀朝下甩,响叮当,两口钢刀迸火云!半边俏刀法真传授,陈大勇刀法通过高人。这一个,苏秦背剑朝一个,胸前抱月用刀迎。陈大勇,单凤之式将刀挑;萧老儿,仙人换影就转身。二人斗够时多会,真是能人遇能人!
陈大勇与萧老儿二人,本事虽说不差上下,这内中有三强三弱之说。列公,那三强三弱?听我言来:三强是萧老儿才三十多岁人,正是精神百倍,这是头一强;第二强是眼尖手快,身子灵便;第三强是刀法好,再要着了急,这人的劲,不知从那里来的。这才说了个三强。三弱呢,是陈大勇年有四十,到底迟钝,这头一弱;第二弱,是手不能很快,身子不大很灵;第三弱,是又怕刀伤贼人,无了活口。故此,说了个“强弱”之言。
闲言少叙。且说王明、朱文二人,把守房门,观瞧二人动手。只听“叮当”刀响,火星乱迸;又听大勇大声喊叫,只嚷“贼人好厉害!厉害!”王明说:“朱二哥,你看陈爷急了,遇见了硬对了。我知道他的毛病儿,若急了,就嚷。你听嚷呢!”
朱文说:“哥,嚷不嚷都是小事,万一走脱凶手,那还了得?咱俩也是奉命来的,大家都有不好。依我说,房中之人不大要紧,咱俩上去帮着陈爷,三个人拿一个,才得无事。”王明点头,各拿兵器,扑上前来,一齐说:“陈爷,别放他逃走,我们来了!”大勇此时,正然急躁,恐跑了飞贼,一闻此言,连忙说:“二位上呀!”朱、王二人,一个攮子,一个是铁尺,照着萧老儿就扎就打。半边俏一见,哈哈大笑。
飞贼一见二人上,不由大笑把话云:“好汉岂用人帮助?狗仗人势不算人!姓陈的,我说你莱你就菜,这么个本事把我擒?再添这俩也有限,瞧长相长得不像人!要是英雄该独立,妇女坤道才靠人。不是老爷言大话,一恼叫你们见阎君!”说着跺脚跟箭步,照着王明把刀抡,喊声“那人别要走!着刀!”钢刀一剁下狠心。王明铁尺往上挡,好萧老儿,抽刀一甩剁朱文。朱文连忙朝后退,萧老儿刀又去奔敌人。照着大勇刚下去,好汉单刀往上抡。三人围住半边俏,铁尺、攮子、腰刀,齐往上攻。好个飞贼名萧老儿,一口刀敌住三个人!大闹多时不分胜败,萧老儿扭头看得明。
萧老儿一人敌住三人,一口钢刀劈剁,削耳撞腮,并无惧色。猛一抬头,则见西边有一棵大枣树,上面枣儿结得满了。
表过此乃七月已尽,枣儿皆熟。萧老儿看见,用手中刀掇开大枝,登枝又上到顶尖一枝老树杈,骑在上面,将刀别在腰间,口中说:“和他们闹上我的酒来了,我先吃几个枣儿,压压酒。”
用手摘枣儿吃,不由好笑。
且说三个人正自围着贼人动手,忽见萧老儿一纵纵上树去了。三人一齐着急,只说:“好贼!好贼!真是飞贼!”王明说:“陈爷,你也上树去拿他!”大勇说:“上树比不得上房,这是两道劲呢!我可不能。”朱文说:“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别说闲话,围树要紧,看跑了他!”三人言罢,围树而站。
且说萧老儿树上歇了一会,吃了一会枣儿,低头一看,则见王明仰着脸往上观瞧。萧老儿一见,伸手摘了一把大璎珞枣儿,使劲照着王明脸上一摔,枣儿核儿猛打在王明脸上,打得个王明“哎哟”一声,说:“不好,下雹子了!把脸也打肿了!”
大勇说:“怎么了?”王明说:“下雹子呢!”萧老儿树上大笑说:“小子,那不是雹子,那是枣儿,给你们吃的!别说我吃独食。”大勇闻听大怒,说:“好贼!焉敢欺人?有本事将树锯折了,拿你这凶徒!”
大勇越说心越恼,骂声“凶徒了不成!你既将人来杀害,理该受绑到衙中。三推六问将你审,问明开刀问典刑。身首异处在市上,杀人偿命是常情。汉子做来汉子受,敢做敢当是英雄。你今反倒来油斗,这样贼人了不成!”好汉越说心好恼,手内擎刀怒气冲。半边俏闻听哈哈笑,他一边,吐着枣核儿把话云。他说“那人别急躁,事从款来必成功。你心急来我不急,依你说,萧老太爷是胡闹,不说你们的本事松。你们要,武艺高强本事好,将我拿住上绑绳。不说你们将我害,只怨自己艺不精。拿到衙门去治罪,六问三推问典刑。萧老油若是眉一皱,作鬼千秋落詈名。难道只许我把人害?人害我,我就发怨匹夫同。老太爷,今年才交三十二岁,强若读书,世上之理我最明。并非我贪生想逃走,原是你们本事松。你不想,头里太爷在房内,你们院内喊连声。我从后窗将房上,我要走,人不知来鬼不明。这是我,安心要把你们会,必是当世的大英雄。不然官府怎派你,这样案叫你把功成?谁知白费我的力,三位可别忙,实在松来实在松!若要是,到了我们任丘县,不是我今说大话,我教的徒孙比你们能!”一句话说急陈大勇,好汉的肝胆气炸动了无名。
你说半边俏这些话,又高傲,又近理。再者,愚下上几回书,回禀过诸公,萧老儿一拜之人,那一个弱呀?别人犹可,乾隆老佛爷的年间,京通湾卫、南北二直,谁不知常七秃子、燕尾子呢?这个常七秃子,和德胜门外苗老爷是一行之人,一样本事。后来他们因为摇了花咧,才遭国刑,死在霸州。
闲言少叙。且说大勇闻言,一声喊叫,将右脚一跺,偏偏儿又把靴底跺绽了!无奈,用钱串捆上。好汉心中甚是着急。
朱、王二人说:“可恶!可恶!这可怎样才好?”
朱、王二人无主意,只嚷“可恶恨死人!”大勇急得手指树,大詈“萧老儿你听真:巧言花语难当事,少时拿你进衙中,将你凌迟问了斩”那时你才能死心。你说你今在树上,老爷等你到天明。传人树下将火放,烧死你这凶徒胆大人!”王明闻听开言道:“不用放火,传兵进来着箭墩。”一句话提醒陈大勇,好汉立刻长笑容。倒是王爷一句话,不然急在九霄云。言罢高声把兵叫,外边答应,进来了兵丁一大群。“好汉围树快放箭,擒拿飞檐走壁人。”
众兵答应将箭取,萧老儿闻言不消停:众人要是来放箭,只恐雕翎中我身。趁着此时快些走,少若迟挨了不成!想罢飞贼留神看,此树离地七尺零。萧老儿看罢身一纵,“嗖”一声,纵在大殿上边存。大勇一见双足纵,随后赶上那贼人,心中想:后抱腰将他来抱住,想罢他饿虎扑食往上冲。伸出双手刚要抱,萧老儿,右腿一蹬,使了个后蹬儿,大勇“哎哟”掉在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