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的刺
首页 > 菊花的刺 > 第十章 夜无风

第十章 夜无风

李员外回到了平阳县。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因为他连一个人也找不到了。

小呆没回来。

“鬼捕”失了踪。

燕大少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一切的线索好像完全断了般。

他像一只野狗一样的满街找着野狗。

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想炖上一锅“飘香三里”请客。

可是他却连一只狗也捉不到。

并不是街上没有野狗,哪一个城镇会没有野狗?

只是狗肉吃多了,身上自然就有了狗肉味,尤其是他想吃狗肉的时候,那味道也就会越浓厚。

所以,凡是狗,不管大狗、小狗、花狗、土狗只要老远一闻到李员外,狗鼻子一嗅,就真的是“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出三里。

(这是事实,笔者在韩国就有一韩国友人,一天不吃狗肉就睡不着觉,韩国人吃狗肉叫喝“补肾汤”,而且大多夏天吃,可想而知他吃的狗肉有多少,韩国的野狗颇多,笔者经常被它们追的满街跑,可是和我那韩国友人一道,野狗们只要一闻到了他满身的狗肉味,立刻呜呜怪叫撒腿回头就跑,就像见了狗祖宗一样,因为狗绝不吃狗肉。)

李员外没辙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想捉只野兔就行了。

人要走桃花运的时候,连追一只兔子也会追出一段艳遇来。

就在李员外看到那只兔子时,它已一溜烟的钻进了一处大庄院的围墙里。

他当然不会放过它,尤其在找了一下午才好不容易发现到它。

兔子可以钻洞,人却不能钻洞。

翻过了墙。

李员外落在了一处全是菊花盆栽的花园里。

兔子不见了,他却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全身黑衣的女人。

他忘了兔子,也忘了这是人家的家里。

更忘了一切。

只因他已被眼前的这个女人迷惑住了。

他实在无法形容这个女人,因为芙蓉如面、冰肌玉骨、风姿嫣然、娇艳出奇等等形容词好像都难以把这个女人的美给刻画出来。

总之,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也从未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美的女人。

“有事吗?李员外?”这个女人声音若出谷黄莺,脆生生的道。

悚然一惊,李员外震了一下,竟然有些结巴的道:“你……你……姑娘你认识我?”

“世上还有谁是你这种装扮?对你,我的了解并不比一般人来得少呢,毕竟你是鼎鼎大名的员外李是不?”

美姑娘,嫣然一笑,如百花齐放的回道。

陶醉了,李员外陶醉在美姑娘的笑声里。

更陶醉在人家对自己的了解里。

一个从未谋过面的美人,能如此和善的对自己微笑,而且更是如此落落大方的承认她有些,呢,钦慕自己,这能不叫人陶醉,不叫人雀跃吗?

李员外笑了,有些刻意的,故意的展露出自己的那被许多女人“迷死”的笑容。

平常这种情形下,李员外一定会在言语上吃吃对方的“豆腐”,现在他却连俏皮话也不知要怎么说了。

因为任何不当的言语对这女人,都是一种亵渎,一种该下地狱的冒犯。

一个平常嘻皮笑睑的人,如果硬要装出一付很正经的模样来说话,那样子一定很滑稽和古怪。

李员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的笑非但已失去了“迷死人”的韵味,简直有点哭的味道,他自己却不知道仍然有些结巴而咬文嚼字的道:

“敢问……姑娘芳名?此地……可是府上?”

话一说完,李员外就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人家的家,何况自己非但是不速之客,更是翻墙进来的。

人家不拿自己送官,已该念阿弥陀佛了,还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一句狗屁不通的话来。

果然——

美姑娘笑得花枝招展,但却没有一丝愠意。

“如果这不是我家,你认为会是哪里?”

李员外简直想找一条地缝钻了进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我家是为了什么呢?”

美姑娘柔声的又问,却避开了李员外所问。

从来没想到让人拿话扣住的滋味是这个样子,还好人家留了面子用“来”,而不是用“爬”,否则李员外还真不晓得要有多尴尬哩。”

“噢,我是追一只兔子,才……才进来的。”

“兔子?!你追兔子干嘛?!”

“我……我是看到那只兔子好……好可爱,才想到捉来玩赏,谁知它却从那围墙下钻了进来,因此……”

天才知道李员外追那只兔子要干嘛,但是他总不能告诉人家追那只兔子是为了要填肚子吧,所以他只好言不由衷的如此说了。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人家没说出来,但是谁也知道那意思。

一个有心,一个求之不得。

李员外成了美姑娘的座上客。

酒酣、耳熟。

现在他不但庆幸没捉到那只兔子。

更庆幸省下了一顿饭钱。

奇怪的是李员外这个人经常穷的三餐不继,而偏偏他却能时常请人家吃饭,和被人家请吃饭。

人只要有饭吃,就不会饿死。

你想要叫人家请你吃饭,你就必须常常请人家吃饭,这是李员外的“吃饭哲学”。

当然他请人家吃狗肉、吃叫化鸡的时候居多,因为那都是不花钱的。

“能告诉我,你来平阳县有什么事吗?”美姑娘喝了点酒,脸色酡红的问李员外。

有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女陪着男人喝酒、吃饭、聊天,只要她想知道,恐怕这个男人连祖宗十人代的家谱都能背得出来。

李员外是个男人,而且又喝了酒。

喝了酒的男人更是话多,也藏不住话。

“燕二少,燕翎你听过没?就是那个……‘那个扫青城、闯武当、上少林的燕二少爷,他……他被人害了,害得他在狱中撞墙自杀了,这……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扼腕痛哭的事,我来的目的就是想……想查清楚这件事情……呃,因为……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李员外显然不止活多,而且更藏不住话。

打了个酒嗝,他又接着说。

“朋友,你知道什么是朋友?朋友,呃,就是你在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他能够帮助你的人,可恨的是……是我却无法帮助他,一点忙也没帮上,他就……就死了,我……我发誓,我一定要找出害他的那个人来,我要剥光了他,让他游……游街,然后再一片一片的割下他的肉……肉来喂狗。”

有些皱了皱眉头,美姑娘又问。

“瞧你说的多可怕,你真会那么狠呀?那么你是否发现了什么?我是说你是否找出了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当然有,我已发现了他……他的嫂子,不是他的亲嫂子,还有,还有他的侄子也不是他毒死的,当然他……他更不会去强奸他的……嫂子,另外,他的哥哥……燕大少,燕荻也没死,只是现在疯了,呃,疯了,一个好好的燕家……就这样完了……完了。”

李员外可能真的喝多了,也有些醉了。

是不是醉的人说的都是醉话?

是不是醉话,往往都是真话?

美姑娘实在没想到燕家的事中间还有那么的曲折。

“你不是还有个好朋友叫‘快手小呆’的吗?还有一个‘鬼捕’铁成功,你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怎么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呢?”

这个美姑娘是谁?

她又怎么知道李员外和“快手小呆”及“鬼捕”是一起的?

她问燕家的事问的那么清楚干嘛?

可惜的是李员外现在真的是醉了,他已发觉不出这些问题。

相反的他不但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甚至他不知道的事情也说了。

“小果?!小呆失踪了,‘鬼捕’也不见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现在好想好想找到小呆,告诉他我不该瞒他,因为我发现了杀害那四个证人的凶手,他是……是……呃,是‘兰花手’欧阳无双,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我和小呆同时爱上的女人,只有她绣花绣的……最好,绣花好的女人,她绣花针也一定用的最好,这点小呆是不知道的,他从来就不知道欧阳无双会绣花,我真笠,我还以为欧阳无双已经是他的老婆了呢?还不……不敢告诉他。”

美姑娘双目已睁的好大,也好亮。

她有些惊讶的又问:“那么陷害二少的人一定是‘兰花手’欧阳无双喽?”

“不,不是她,只是她……她也一定有份,真正的凶手另……另有其……人……”

“是谁?是谁?你快说呀?”

美姑娘焦急又大力的摇着李员外追问。

可是李员外已经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她想知道什么?

还是她想知道李员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她知道李员外这一醉,至少要一天才醒得过来。

她以为像李员外这样的,酒量一定很好。

所以她才拿出了窖藏的陈年花雕,而且里面又渗了些易醉的药物。

她把李员外高估了,不止是酒量高估了。

一个像李员外这样的人应该是个做大事的人。

而一个做大事的人,绝对不会随便吐露出秘密的,就算他喝醉的时候也一样。

她现在要想知道些什么,只有等李员外醒过来后,再陪他喝酒。

然后在他又快醉的时候再套话了。

她实在没有耐心等,可是又不得不等。

叫来了仆人,把李员外安置好后,美姑娘离开了李员外的房间。

前一刻李员外还醉得胡说八道,就在那仆人也离开了房间的时候,李员外已拉出了床下的痰盂,缩腹张口,一条酒箭已吐了出来。

他总共喝了三十四杯酒,他有把握现在在疾孟里的酒也是三十四杯,一滴也不会少。

现在他不但没有一丝酒意,恐怕任何时刻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  李员外有个小秘密,那就是千杯不醉,而这个秘密却只有“快手小呆”一个人知道。

所以小呆从来就很少和李员外喝酒,尤其两个人单独相聚的时候。

和一个喝不醉的人一起喝酒那多乏味,因为每一个喜欢喝酒的人都希望别人比自己先醉,那么才有笑话可看,也可显示出自己的海量。

另外小呆认为酒灌进了李员外的肚子里,还不如拿去喂马、喂猪。

因为喂了马,马可以提神,跑得更快。

喂猪,可以刺激它长得更大。

灌进了李员外的肚子里,既然一点作用也没有,那么无疑的就是暴珍天物,尤其越好越名贵的酒。

今夜。

无风,无月,更无星光。

因为天上的云层好厚好厚,看样子快下雨了呢。

李员外在床上用棉被做了个假人。

他已如狸猫般出了他的房间,从窗户。

狸猫走路是不带一丝声响的,因此他也没惊动坐在他房外的一个下人。

这里是哪里?他想要知道。

这个女人不告诉他她的名字,他也想要知道。

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庄院:好像只有一个主人,而这主人又是这么美的一个女人,他更想知道原因。

有这么多他想要知道的事,他又怎么能睡得着?

既然没有人告诉他想知道的事,他只有自己去找答案。

李员外来到一处尚有灯光的屋外。

在晚上,有灯的房屋内就一定有人。

他的判断没有错,只是他想不到屋内的人竟是他。

——燕大少爷,燕获。

看他的样子,疯病似乎仍没好。

因为他坐在那里,正把一盆摆在桌上的雏菊,一片片的弄碎它们的花瓣。

一个正常人当然不会有这种无聊的举动。

也只有一个疯子才会有这种荒诞的行径。

李员外发现到他的目光包含了许多让人难懂而又复杂的神色,奇怪的是他不再乱发技散,甚至还像经过一番精心梳理。

正想再靠近些。

“你该吃药了。”那美姑娘从里间行了出来,手里端了碗汤药,轻声对燕大少说道。

“可以不吃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燕大少的回答让李员外吓了一跳。“

这哪像一个疯子说的话?

难道他没有疯?

没有疯的话,他又为什么要吃药?

没有疯的人,他为什么会把一盆好好的菊花,给扯弄的惨不忍睹?

李员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疯子,所以他又轻轻的蹑足,藉着花木扶疏的阴影靠近了些。

突然——

美姑娘和燕大少同时抬眼外望,而燕大少的手一扬,一点极为微小的白光朝着李员外立身处打来。

头一缩,李员外已看到一根绣花针穿透了自己面前的花蓬木架,寸许的针尖距离自己鼻端不及一寸。

李员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自己的房间奔去。

因为他知道他只有尽快的回到屋内才有活命的机会,也更能够发掘一些秘密中的秘密。

李员外的腿跑得本就不慢,尤其后面有人在追他的时候,他像叫化子的特长就是跑得比别人快些。

他刚刚一溜烟窜回自己的房间,也刚刚拉开了被子躺上了床。

他已听到门外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停住。

心里暗自一惊——好快的速度,有这种速度的人,可想而知,他们其他的武功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

进门的却只有一个人——美姑娘。

她极为轻巧的到了床前,一个吹弹欲破的娇靥已快贴到了李员外的鼻子上了。

良久,她才出去,并随手拉上了房门。

一个人能够装醉、装睡这也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李员外这方面的本事好像也不差。

美姑娘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但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而且他呼吸的频率始终都是一样,当然他还会偶而弄两声酣声出来,以便造成更逼真的效果。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梦境,那么美姑娘又怎么能发现到这个人是在装睡呢?

“不是他。”美姑娘说。

“奇怪了,不是他又是谁呢?”燕大少爷说。

“我怀疑是不是那可怕的儒衫人?”

“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你是个疯子,疯子做什么事,别人都不会感到奇怪的,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是吗?我真的是一个疯子吗?……”

屋内。

李员外仍然闭着眼睛,就像真的睡着了,其实他根本没睡,因为他知道窗户外面一定有一双眼睛正瞬也不瞬一下的正监视着自己。

可不是,那个下人已把椅子从门外搬到了窗户外了。

监视有许多种方法,但是眼睛能够看到被监视的目标,无疑是最不容易出差错的一种方法。

一个人知道自己被人监视,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然而李员外连一点不愉快的样子也没有。他只想到挂在墙上的那只鹿头标本的眼睛和外面的那双眼睛好像没什么差别。

它们同样都是视而不见,只要自己高兴,他能够有五、六种方法,让外面的那双眼睛变成墙上的眼睛。

睡不着觉的人,他脑子里就一定会想着事情。

李员外现在又多了几个问题。

他实在不知道一个疯了的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暗器手法,而他的暗器却偏偏又是绣花针。

是不是一个人变疯了连他的喜好也会跟着变了?燕大少不是最喜欢菊花的吗?他的房间内挂满了各式菊花图画,为什么刚刚却把一盆雏菊扯得七零八落?”

蓦地——

李员外从床上弹起,却又假装翻了个身。

因为他想到了这个燕大少有问题,而且这问题还非常的大。

世上并非只有女人才会绣花,所以绣花针也不一定是女人专用的暗器。

就像好的厨师、出名的裁缝几乎全是男人一样,那么男人当然有可能用绣花针比女人用绣花针来得更为灵巧。

然而,如果杀了那四名证人的人真是燕大少爷的话,这又似乎说不过去,做哥哥的没有理由去陷害自己的胞弟呀。

他愈想愈理不出个头绪,可是他已找到一个最有效的直接方法,那就是证实燕大少是不是真的疯了?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

仍然是一大桌子的菜,一坛陈年花雕。

一个美丽出奇年约二十一、二的女人。

一个似乎宿醉未醒的李员外。

“你好像还没醒过来,酒是否可以少喝一点?”

“笑话,我已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我的精神很好,我怎么能不喝酒?何……况有你陪在旁边。”

李员外才三杯下肚,已有些醺醺然。

男人喝酒的时候有女人陪在一旁,似乎都醉的比较快些,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昨天晚上你醉了,也打断了我们的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谁是陷害燕二少的凶手呢?”

“凶手?哈……哈……你还想不出来吗?当然是……他的那个伪嫂子喽,只可惜,我们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证据,要不然我早就不会放过她了,我的朋友……呃,小呆,他已经暗中追她去了,他没回来,我想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只要我和他碰了面,我……我们就可以揪出这个狠毒的女人,喔,不,还有‘兰花手’,我和小呆共同爱上的女人——欧阳无双。”

美姑娘笑了,却笑得有些诡异,却仍然是种美丽的笑,她接着问。

“如果欧阳无双真的有份,难道你和小呆也舍得剥光她的衣服,一片片割下她的肉来吗?”

醉的人仍然有思想的,只是他的思想不太能集中而已。

李员外做出努力去想这件事的样子,隔了一会才说。

“我想我不会这么做的,可是小呆……却一定会这么做的,他……他会为了朋友而做出许多不可能的事来,因为他已没有了敌人,又怎能再失去朋友呢?”

“为什么小呆会没有敌人呢?”

提起小呆,李员外似乎比提起欧阳无双更有兴趣。

“谁不知道小果的敌……人,全都死在他的掌刀下了,你知……道吗?就算小呆现在有敌人,那敌人也快变成了死人哩。”

美姑娘有一刹的沉思,然后又问。

“你还爱欧阳无双吗?”

李员外的神色变了。

这真是一个令他不愿去想的问题,可是从他的“醉眼”里看到面前这个女人,她那眼中的“希望与渴望”,李员外就是白痴也应感觉到,何况他只不过是装醉而已。

“我……我……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比他更……更美的女人,我想……我想我不会再爱她了。”

说完了话,李员外的脸红了。

美姑娘已看出来李员外根本没有十分醉,最多也只不过五、六分醉而已。

因为李员外喝酒是愈喝脸愈白的那种人,既然酒精的力量没有让他脸红,而一句话却能让他脸红,他不是装醉又是什么?

一个凭眼睛表达心意的女人,她一定更能很容易的去抓住男人的心。

李员外的眼睛无疑也会说话——虽然他是个男人。

他努力做出他那迷人的笑容来,因为他已经读出了美姑娘眼里的美妙词句。

“你看我美吗,我能比得上欧阳无双吗?”

这句话虽然人家没有说出,李员外的感觉就好像已经亲耳听到厂一般。

时间停顿了。

李员外这回是真正的醉了,没有一点装的。

他醉在这双好美好美的眸子里,他更醉在那微低着蟀首却也掩不住一抹红潮的姣好的脸庞里了。

而她也仿佛沉醉在他那迷人的笑容里。

这时候就算天塌了下来,恐怕也无法分开这对胶着紧缠的目光。

美姑娘赧然“醒”了过来,声若蚊呐道:“你还没看够么?”

李员外可能真的没听到,因为他仍然手举着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直瞧着人家如花似玉的脸蛋。

美姑娘发现了他的呆像,不觉掩口笑道:“喂,你不怕长针眼吗。”

是不是一个女人在找到了爱情后,她那平日的冷漠、庄严,全都会化了。

要不然怎么美姑娘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语调也轻松俏皮了起来。

李员外整天都是笑嘻嘻的,他的视线好像已经无法一刻离开展凤。

他已经知道了他叫展凤。

他也已经知道了这里是“展抱山庄”。

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让他到前面另成一格的山庄去?

他当然更不知道,“鬼捕”铁成功就在那里。

恋爱中的人总是会忘却周遭的一切,因为在她或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对方,哪还能想到其他?

所以李员外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

他忘了燕二少,忘了小呆,更忘了欧阳无双。

他忘了“鬼捕”,忘了丐帮,更忘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忘了绣花针,忘了燕大少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过。

现在就是有十匹最强壮的马,好像也拉不走李员外离开这里。

展凤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不能去前面,李员外就不去前面。

展风说她曾经和欧阳无双是好朋友,而李员外就相信她们是好朋友,而且问都不问她们好到什么样的程度。

展凤笑着说:“我想做个女皇帝。”

李员外就回答说:“走,我陪你到京里,把那老小子拉下龙椅来,他的确坐得太久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李员外为博美人一笑,别说杀人放火了,就是要他的心,他恐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会拿把刀把自己的心给剖了出来。

江湖中一夜之间就传开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快手小呆”给丐帮下了战书。

他约斗的对象是“名誉总监察”李员外。

地点在芙蓉城,望江楼。

时间是七月初七子时。

战书是丐帮江南第四十二分支舵舵主“独眼丐”戴乐山收下的,而送信的人虽然拿了“快手小呆”的名贴,但是他却不认识他,因为他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三流混混。

这是件大事,丐帮里没有人耽搁,所以在丐帮弟子想要把这件事情转呈给李员外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全慌了,也傻了。

他们发现没有人知道这位行踪飘忽的“总监察”现在在哪里。

于是乎所有丐帮弟子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向人打听他们这位以狗肉宴闻名江湖的“丐门之宝”李员外。

本来李员外就喜欢到处闲逛,通啦,他更经常十天半个月的不露面,一下子要在茫茫人海里去找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他现在正坠入爱情的漩涡里,龟缩在“展抱山庄”的温柔乡中。

因为丐帮里大一点的头头望穿了眼,小一点的门人弟子跑断了腿,他们也没有找到这位大宝贝。

七月初七距离现在也只不过剩下十天。

李员外虽然没有消息,可是大街小巷,酒楼茶肆,每个人都已知道了这件事,所谈论的也是这件事。

甚至有的赌档、银楼、钱庄已经开始收受赌金,赌这两位武林俊彦的胜负。

当然赌“快手小呆”赢的人居多,毕竟“快手小呆”是靠“快手”成名。而李员外“飘香三里”的名声却要比他“员外李”的名声来得响亮。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快手小呆”要约斗李员外。

更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是朋友,一对托心交命的好朋友。

人们都有一种瞧热闹的心理,只要有热闹好看,谁又管他们谁是谁呢?

所以距离“展抱山庄”一大快马行程的芙蓉城一下子变得城开不夜,喧嚷不绝,能赶来的江湖人物全都赶来了,虽然那“热闹”还要十天以后的七月初七才看得到。

“七月初七本是‘鹊桥会’呀,看的应是‘牛郎’与‘织女’,你们到底有没有搞错?”

你如果这样和别人说,保险有人会赏你一个大耳括子,而且人家会告诉你“你才有没有搞错?‘牛郎’和‘织女’每年都可看得到,‘快手小呆’和‘员外李’的决战可是你一辈子看不到第二回的生死决战哩。”

深夜,“展抱山庄”凤姑娘的房间。

两个美好的倩影,被烛光印在窗纸上。

“那么远跑来,不会引起他的疑心么?”

“不会,他现在每天晚上都一觉到第二天中午。”

“你为什么要以小呆的名义约斗李员外?”

“我找不到李员外,也只好出此下策。”

“我觉得你的恨意太可怕了,不能缓和些吗?”

“已忍耐得够久了,你应该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再说我怕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无法控制‘快手小呆’了,是你说的,药用久了,就自然会失去药性。”

“随你了,我也知道没理由劝你,也劝不醒你。”

“有李员外的消息吗?”欧阳无双望着展凤说。

“没有。”

“从我那达出后,他居然就像一阵风消散了,真奇怪?”欧阳无双疑惑的道。

“不可能吧!你多派人找找,应该找得到的。”

“算了,只要他不死,他一定就会赴约的,我知道他丢不起这个人,尤其还关系到‘丐帮’的声誉。”

“你可真摸透了他的心理。”

“又有什么用,好了,我回去了。”欧阳无双愤声道,她好像真是恨透了李员外。

簌地一条人影穿出了凤姑娘的窗外,急掠而去。

凤姑娘望着黑夜,沉思了好久好久。

她在想些什么?她不是和欧阳无双是很好的密友吗?

她为什么不告诉欧阳无双说李员外就在此地?

她真爱上了李员外?

没人知道她的心理,女人心本来就是海底针。

尤其是她这么美的女人。

欧阳无双回到家天已微亮。

她却没想到“快手小呆”已经起来了,而且正望着自己,以一种古怪眼光。

她吓了一跳,却微笑的对他说:“你怎么起来了呢?为什么不多睡一会?”

小呆摇了摇头道:“一个练武人怎么可以每天睡到日正当中?我实在弄不清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就是爬不起来,所以我昨晚根本就没睡,那么早你去了哪?”

“没去哪里,只不过在附近走走。”

“是吗?”

欧阳无双有些生气了。“看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相信我一样,你怀疑什么?你可以说出来呀!”

“我说过我不相信你吗?”

是的,小呆没有说,欧阳无双暗骂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做贼的人,总是有点心虚。

而世上的恶人,也全都是先告状。

因为他们想以其他不是理由的理由,来分散人家的注意力,藉以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

如果这个“恶人”又是女人的话,那么她再流上几滴眼泪,所产生的效果可就更佳了。

欧阳无双深深懂得个中三昧,因此她哭了,声泪俱下。

“小呆,我现在才发现到你根本不爱我,你一个晚上没睡,难道我就睡了吗?人家好心的为你跑到‘展抱山庄’去找凤姑娘拿药,你看你,竟然用这种态度对我,我知道你一定后悔了,后悔不该约战李员外是不?你也嫌弃我对不?你若嫌弃我嫁过人,你可以说呀!何必要拿话来刺激我?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吗?”

小果的心痛了。

男人碰到了这种情形能不心痛吗?

除非他不爱这个女人,否则他怎能抵得住这梨花带雨的如泣如诉?

几乎是惶恐的近乎自责,小呆赶忙上前赔着小心的说:“小双,小双你不要哭了嘛!我不对,我错了行不?哎,你这一哭,我的心都给你哭碎了……其实我只不过是有点头疼的毛病,你又何必大老远的……好,好,我道歉,我不该怀疑什么,这总行了吧?”

末爱过的人绝对想不到一个男人会轻易的被女人的眼泪所征服。

更难想象不管你如何的英雄盖世,也一样敌不过情人的眼泪。

有理变成没理,原告打成被告。

看样子小呆在这场和欧阳无双的爱情战争中,永远都是一个输家。

而且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总有一天会输光了裤子。

欧阳无双笑了,当然那笑里包含了许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一些东西。

小呆也笑了,只为欧阳无双的笑而笑。

他现在经常都是这样,仿佛他的喜怒哀乐部被她完全的控制住。

这是什么样的爱精?

一个失去“自我”的爱情,又能维持多久?

没有人告诉小呆,他又怎能悟得透呢?

在他搂着她的肩膀,陪着她回到她的房间后。

街角转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为“鬼捕”去找药引的儒衫人。

在欧阳无双从“展抱山庄”回来的时候,这个儒衫人已经一路跟了下来。

她当然想不到有人会跟踪,而且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跟踪。

因为他的轻功已到了踏雪无痕的地步,又怎是欧阳无双所能发觉得到呢?

这小俩口的“早场戏”当然全落在了他的眼里。

大清早的,万籁无声,一点声音也可传出老远,所以小呆和欧阳无双的对话,他也全听得一清二楚。

他那微嫌不太有表情的脸,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可是他那双目聚合中,已有太多的震惊与讶异,甚至掺杂了些许痛心,一种外人所无法了解的痛心。

他喃喃低语:“小呆,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哪像平日语多诙谐,笑傲江湖的你呢?就为了这个女人,连你最好的朋友,你都不能放过吗?”

他回身走了,用极快的速度走了。

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再看到“快手小呆”。

一个他不冉熟举的快手小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