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用德文把这个故事详详细细讲给钢琴家听了,接着又说:
“嗳,许模克老头,再来两句,事情就全明白了。勃罗纳的父亲死了。勃罗纳和我们的房东葛拉夫,都不知道老头儿是巴登铁道的一个创办人,赚了很多钱,留下四百万!今晚我在这儿是最后一次吹笛子了。要不是因为这是第一场的新戏,我早跑啦,可是我不愿意我那部分音乐给弄糟了。”
“这才对啦,小伙子,”许模克说,“可是你娶的是哪一位呢?”
“就是咱们的房东、莱茵旅馆主人葛拉夫先生的女儿。我爱哀弥丽小姐已经爱了七年,她念的爱情小说太多了,竟然把所有的亲事都回掉,一片痴心等着我。这小姐是黎希留街上葛拉夫裁缝唯一的承继人,将来家私很大。弗列兹把咱们一同在斯特拉斯堡吃掉的钱还了我五倍,五十万法郎!……他组织一个银行,投资一百万;我加进五十万,葛拉夫裁缝也来五十万;我的岳父答应我把二十五万陪嫁也放进去,他自己再加二十五万股子。这样,勃罗纳–希华勃公司就有二百五十万资本。最近弗列兹买进一百五十万法兰西银行股票,作为我们银行往来的保证金。他的家产不止这些,还有他父亲在法兰克福的老店,估计值到一百万,已经租给葛拉夫的一个堂兄弟去经营了。”
“你瞧着你朋友的神气不大高兴,是不是忌妒他呢?”许模克问,他把威廉的话听得很仔细。
“我是为了弗列兹的幸福着急,”威廉说,“瞧他那个表情,可是个知足的人吗?想到巴黎我就替他害怕,只希望他学我的样。他老毛病可能再犯的。咱们两人中间,他意志并不比我强。这副打扮,这个手眼镜,都教我担心。他眼睛只看着池子里那些骚女人。唉!你不知道要弗列兹结婚才不容易呢!他最讨厌法国人所谓的追求;我们只能硬逼他成家,像英国人硬逼一个人进天堂一样。”
在新戏完场例有的喧闹声中,笛师当面邀请乐队指挥去吃喜酒。邦斯挺高兴的接受了。许模克发现朋友脸上三个月来第一次有了点笑容,便一声不出的陪着他回诺曼地街。这一刹那的喜悦使德国人明白邦斯的心病到了什么程度。一个真正高尚的,胸襟如此洒脱,心灵如此伟大的人,竟会有这样的弱点!……那真使清心寡欲的许模克大为惊异而又大为伤心了,因为他觉得为了使邦斯快乐,再不能天天和他一块儿吃饭。而这样的牺牲,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忍受;想到这里他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