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女巫当执事的老妈子,不先通报,就打开仙坛的门对主人说:
“西卜太太来了!……”她又回头招呼,“请进来吧,没有人呐。”
“哦,孩子,你这么早赶来有什么事啊?”老妖婆问。
七十八岁的风丹太太,活像地狱里执掌生死大权的巴克女神,够得上称为妖婆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想请你起个大课,看看我的财运,”西卜太太叫着。
于是她把情形讲了一遍,要求对她居心不良的希望给个预言。
“你不知道起大课是怎么回事吗?”风丹太太一本正经的问。
“不,我没有那么多钱来见识这个玩意儿!……一百法郎!唉!我哪儿来一百法郎呢?可是今儿我非来一下不可!”
“大课我也不大起的,”风丹太太说,“只替那般有钱的人有大事的时候才干一回,他们给我五百法郎呢,因为你知道,那是怪费力怪累的!仙人教我抽肠刮肚的受罪,像从前人说的参加了萨巴一样!”
“可是我告诉你,风丹太太,这一下是有关我前程的……”
“好吧,承你介绍了许多主顾;我就为你上仙一次吧。”风丹太太的干瘪脸上有些恐怖的表情,倒绝对不是假装的。
她从壁炉旁边一张又旧又脏的大靠椅上站起来,走向桌子。桌上铺着绿呢,经纬都可以数得清;左边睡着一只其大无比的蛤蟆,旁边摆一个打开着的笼,里头有只毛羽蓬松的黑母鸡。
“阿斯太洛!来,小东西,”她拿一支编织用的长针在蛤蟆背上轻轻敲了一下,它望着她;仿佛很懂事的样子。“还有你,克莱奥巴脱小姐!……留点儿神哪!”她把母鸡的嘴巴也用针尖敲了敲。
风丹太太凝神屏息,半晌不动,神气像死人,眼睛发了白,在那里骨碌碌的乱转;然后她把身子一挺,嗄着嗓子说了声:“我来了!”
她像木头人似的把粟子撒在母鸡前面,拿起牌来哆哆嗦嗦的洗过了,深深的叹了口气;叫西卜太太分做两堆。这个死神转世的老婆子,戴着条油腻的头巾,披着件怕人的短袄;瞧着母鸡啄食粟子,又唤她的蛤蟆在摊开的牌上爬:西卜太太看着这些,不由得身子凉了半截。只有坚定的信仰才能教人心惊胆战。发财还是不发财,这才是问题,像莎士比亚说的。
妖婆打开一本符咒的书,嗄着嗓子念了一段,把剩下来的粟子和蛤蟆回去的路线打量了一番,瞪着白眼细细推详牌上的意义。这些动作一共化了七八分钟,然后她说:
“你会成功的,虽然这桩事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发展。你得大大的忙一阵,可是你的心血不会白费。你要做些很坏的事,像那些在病人身边谋遗产的人一样。这件坏事里头,你有好些贵人相助!……将来你受临终苦难的时候要后悔……因为你要给两个苦役监的逃犯谋财害命,一个是红头发的小个子,一个是秃顶的老人,他们相信你有钱,在你跟第二个丈夫住的那个小村子上……得啦,孩子,干不干随你吧。”
表面上冷冰冰的骷髅似的老婆子,内里却是精神奋发,深陷的眼睛有如两个火把。预言完了,那点精神也跟着消灭了。风丹太太好似一阵头晕,像患梦游病的给人惊醒了过来,很诧异的向四下里瞧了瞧,然后认出了西卜太太,看见她面无人色觉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