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洛尔·勃拉齐埃的地位已经十分尴尬,再加玛克斯送了性命,哪得不吓出一场急病来!她神经错乱,三天的风波使她脑子发炎,情形很危险。要没有病倒,说不定她早就逃出去了;因为她头顶上便是杀玛克斯的仇人,住着玛克斯的卧房,盖着玛克斯的被褥。她九死一生,病了三个月,替她治疗的就是为腓列普治伤的高台先生。
腓列普一朝能执笔了,马上写了两封信:
致诉讼代理人特洛希先生
两只野兽中更凶恶的一只,我已经杀了,可是我也不免中了一刀,砍破脑袋,幸而那混蛋下手并不太重。现在还有一条毒蛇,我得想法跟她打交道,因为舅舅把她看得比性命还宝贵。搅水女人长得太漂亮了,我怕她溜走而舅舅跟着去追;幸亏她在紧要关头吓成一场大病,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倘使上帝肯保佑我,或许会趁她忏悔罪孽的当口召她回去。目前靠奥勋先生的力量(老头儿身体好得很呢!),有个高台医生替我当说客。他觉得舅舅的遗产落在外甥手里比落在那些狐狸精手里妥当得多。奥勋先生对一个姓斐希的老头颇有影响,斐希的女儿陪嫁丰富,高台有心替儿子攀亲,所以高台帮我的忙不一定是为了医好我的脑袋能到手一千法郎诊金。他当过作战部队第三团的军医,还受着我的朋友,两个豪侠的军官弥涅南和卡邦蒂埃包围,正在代我刺探女病人的心思。
高台一边替佛洛尔按脉一边说:——孩子,你瞧,归根到底,上帝是有的!这场大祸,原因都在你身上,你得想法补赎。事情本身就有天意在里头,人按着天意做的事简直不可思议!宗教到底是宗教;还是服从的好,低头的好:第一你会安静下来,对你的病和我的药一样灵验。千万留在这儿服侍主人。最后,你该忘记一切,原谅一切,这是基督教的戒律。
高台答应我让搅水女人在床上躺三个月。也许那女的会不知不觉的习惯跟我住在一所屋子里。我已经把厨娘拉过来。那混账老婆子对搅水女人说,玛克斯活着只会叫她受罪。她听见玛克斯露过口风,万一老头儿死了,要他娶佛洛尔的话,他才不愿意为一个女人耽误前程呢。厨娘还暗示玛克斯会丢掉佛洛尔的。因此,诸事顺利。我舅舅依着奥勋老头劝告,把遗嘱撕掉了。
致巴黎玛莱区王杜姆广场奚罗多先生
(佛洛朗蒂纳小姐转交)
老伙计:
你打听一下赛查丽纳那小鬼是不是闲着,叫她准备停当,等我要她来的时候立即动身上伊苏屯,一刻都不能耽搁。我要她态度稳重,不能露出一点儿做戏的腔派,装作一个阵亡军人的女儿。人要端庄,穿扮像私塾出身的女孩子,品行一等:这些都非照办不可。万一我需要赛查丽纳而她能把事情办成功的话,我等舅舅死后给她五万法郎。万一赛查丽纳不能来,请你把我的要求告诉佛洛朗蒂纳,你们两人合力替我找一个能扮那种角色的女戏子。想夺遗产的家伙已经呜呼哀哉,决斗的时候我的脑袋砍伤了。经过情形以后再谈。啊!朋友,咱们有的是好日子,将来一定能痛痛快快玩一阵,要不然拿破仑也不成其为拿破仑了。你要能寄我五百发子弹,保管替你放个精光。再会了,老伙计。这封信你不妨拿去点雪茄。不消说,所谓军官的女儿是从夏多罗到伊苏屯来求我帮忙的。可是我还希望不需要用到这个危险的办法。代我向玛丽埃德和所有的朋友问好。
阿迦德接到奥勋太太的信,赶到伊苏屯;哥哥招待她到家里去,把腓列普的老房间给她住。可怜的妈妈对忤逆的儿子又百般疼爱起来,听着城里的布尔乔亚在她面前夸奖上校,过了几天快活日子。
阿迦德到的当天,奥勋太太和她说:“孩子,青年时期早晚要过去的。一般有父亲管教的子弟,绝不会像帝政时代的军人那样放肆。唉!你才不知道那下流的玛克斯半夜三更在伊苏屯干的好事呢!……靠着你儿子之力,伊苏屯总算透过气来,从此好安心睡觉了。腓列普醒悟得晚了一些,可是终究醒悟了。他对我们说,在卢森堡监狱关了三个月,他心里明白过来;他在这里的行事,奥勋先生看了非常高兴,地方上都看重他。他要离开一个时候巴黎,没有那些诱惑,将来一定会使你满意。”
阿迦德听着这些宽慰的话,快活得对干娘直冒眼泪。
腓列普在母亲面前装好人,因为他正用得着母亲。这个精明的策略家只要勃拉齐埃对他不深恶痛绝,绝不愿意求助于赛查丽纳。佛洛尔受过玛克桑斯训练,是个出色的工具,舅舅又离不开她:腓列普觉得还是利用她为妙,一个巴黎姑娘很可能叫老头儿和她正式结婚的。福希劝路易十八抄拿破仑的老文章,不必另起炉灶颁布什么新的大宪章;同样,腓列普宁可照奚莱的一套如法炮制,但不愿损害自己最近在贝利地区挣来的名誉;而在搅水女人身边继承玛克斯的角色,对搅水女人和对腓列普一样难堪。住在舅舅家里,吃用都出在舅舅账上,这是“亲戚当权”的惯例,绝不有伤颜面;要勾搭佛洛尔也只能等她恢复名誉之后。在这重重困难之下,腓列普一心想着遗产,居然得出一条妙计来,就是叫搅水女人做他的舅母。他暗中打着这个主意,要母亲去探望佛洛尔,当她嫂子一般跟她亲热。
他装着一副道学面孔,眼睛望着替阿迦德做伴的奥勋老夫妇,说道:“老实讲,妈妈,舅舅的生活方式不大得体,要改正只有使地方上能够敬重勃拉齐埃小姐。对她说来,难道做罗日太太不比做一个老单身汉的管家婆强么?凭一纸婚书得来的切切实实的权利,不是比侵占承继人的遗产简单得多么?倘若妈妈,或者奥勋先生,或者随便哪个好心的神甫肯提这件事,一般正派人感到痛心的丑事就好结束。而且勃拉齐埃小姐被你叫声嫂子,被我叫声舅母,心里也一定快活。”
下一天,阿迦德和奥勋太太拥在佛洛尔床前,把腓列普的一片好心告诉病人和罗日。伊苏屯城中到处谈着上校,特别为他对待佛洛尔的态度,称赞他心肠好,人格高尚。高台既是佛洛尔的医生,当然对病人影响很大;可敬的奥勋太太是完全受着宗教信仰鼓动;至于阿迦德,人又柔和又虔诚:搅水女人一个月之内只听见这三个人对她反复开导,说着和罗日结婚的种种好处。等到做罗日太太,规规矩矩做个布尔乔亚的念头打动了佛洛尔,急切希望早日病好,以便举行婚礼的时候,就不难使她明白要做罗日家的媳妇绝不能赶腓列普出门。
有一天高台老子和她说:“你这一次交好运不是全靠他成全么?玛克斯在的话,才不让你嫁给罗日老头呢。”高台又咬着她耳朵道:“再说,要是你能生儿育女,使勃里杜家得不到遗产,也就报了玛克斯的仇。”
惨剧发生过后两个月,一八二三年二月里,搅水女人听着所有周围的人劝告和罗日的央求,终于答应腓列普来和她见面。她看着腓列普的伤疤哭了,但腓列普对她特别温和,表示亲热,使她安静下来。大家顺着腓列普的意思让他们俩单独谈话。
军人说:“亲爱的孩子,我一开头就劝舅舅娶你;只要你愿意,病好了就好办喜事……”
佛洛尔回答道:“他们和我说过了。”
“我伤害你完全是形势所迫,所以现在想尽量待你好是很自然的。得到财产,受到尊重,有一个家,对于你比那个男人重要得多。我舅舅死了,那汉子不会长久要你的,我听见他的朋友们说,他不预备给你过什么好日子。亲爱的孩子,咱们讲明在先:咱们三个人都可以很快活。你做我的舅母,也只做我的舅母。你只要不让舅舅在遗嘱上忘记我就行;至于我这方面,将来在舅舅的婚书上给你什么好处,你等着瞧吧……你先静下来想一想,咱们以后再谈。你已经看到,最明理的人,地方上所有的人,都劝你把不合法的地位告一结束,没有人会责备你和我见面。谁都明白,人生在世总是利益在前,感情在后。等你结婚那天,你一定比以前更漂亮。病过一场,脸上血色褪淡一些,倒反显得高雅。要不是舅舅发疯一般的爱你,”他站起身来亲着佛洛尔的手,“老实说,你准可以做勃里杜上校的太太。”
腓列普走出房间,让佛洛尔听着最后一句话隐隐约约有种报仇出气的快感:她看见这个可怕的人物拜倒在自己脚下,差不多高兴起来。腓列普刚才扮演的就是理查三世杀了国王,追求王后的一场戏,只是缩小了规模罢了。由此可见,用感情做掩护的心计最能打动人,即使对方心中抱着极大的悲痛也会烟消云散。在天才的作品中所谓艺术的顶峰,在私生活中单靠人的本性就能达到;本性所用的手段不过是利益,而利益原是金钱的特征。
一八二三年四月初,为着勃拉齐埃小姐和老单身汉签订婚书,约翰–雅各·罗日家的堂屋里大开筵席,地方上没有一个人对这件事觉得奇怪。请的客有公证人埃隆;有弥涅南,卡邦蒂埃,奥勋和高台医生四位证婚人;有市长和本堂神甫;还有阿迦德·勃里杜,奥勋太太和奥勋太太的好友鲍尼希太太:这是伊苏屯最有声望的两个老辈。看在腓列普面上,两位老太太特意来吃喜酒,认为对一个悔过的女孩子应当抬举一下,未来的新娘为此十分感激。她那天容光焕发,特别漂亮。搅水女人没有学过“教理问答”,最近半个月才由本堂神甫指导,签婚约以后第二天还得举行初领圣餐的仪式。布日的《希尔州日报》和夏多罗的《安特尔州日报》,为这桩婚事登出一段充满宗教气息的新闻:
伊苏屯讯:宗教势力在贝利地区大有进展。本城某大业主的有背礼法的生活,还是远在宗教衰微的时期开始的,昨天宣告结束了。教会的朋友和一般正派的人都在场观礼。这是宗教界热心势力的成绩。凡是在道德沦丧的革命时期结合的非正式配偶,希望都能看了这个榜样改正他们的错误。
这件事情特别值得注意,因为发动的是一个帝国部队出身的上校,经贵族院特别庭判决,住在本地的。他不惜冒着丧失舅舅遗产的危险,促成这桩婚姻。如此大公无私的行为今日并不多见,应当予以表扬。
罗日在婚书上写明给佛洛尔十万法郎,另外送她三万法郎利息的收入作为终身财产。喜事的排场极其铺张。事后阿迦德回到巴黎,变了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把她所谓的好消息告诉约瑟和特洛希。
诉讼代理人听完勃里杜太太的报告,回答说:“你儿子太精明了,绝不会放松这笔遗产。你和你老实的约瑟休想得到你哥哥的一个子儿。”
勃里杜太太道:“难道你跟约瑟一样,始终对可怜的孩子抱着成见么?他在贵族院庭上的行事明明是个大策略家,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腓列普过去的错误是由于伟大的才能没处施展。他已经承认,行为不正对一个立志向上的人多么有害;因为我知道他志气不小,断定他有前途的也不止我一个,奥勋先生就深信腓列普前程远大。”
特洛希道:“噢!他要是用他那份儿阴险恶毒去打天下,的确会成功的,因为他不择手段,这种人都爬得很快。”
“怎见得他将来的成功不是走的正路呢?”勃里杜太太问。
“你等着瞧吧!”特洛希回答,“走运也罢,倒霉也罢,腓列普永远是玛萨里纳街上的腓列普,害死台戈安太太的凶手,家庭里的小偷;可是你放心,将来成功了,大家都觉得他是正人君子!”
罗日结婚以后第二天,新夫妇穿着便服下楼吃中饭;吃过中饭,舅舅上去换衣服,腓列普挽着罗日太太的胳膊踱到一个窗洞底下,说道:
“漂亮的舅母,现在你我是一家人了。亏得我,你各方面有了保障。你可不能捣乱!我希望咱们公平交易。你可能耍弄我的花招,我全知道;我要管着你,比西班牙专门看管少女的老婆子还周到。没有我陪,你绝对不能出门,也不能离开我。家里的事样样归我负责,我好比蹲在网中央的蜘蛛。你手瘫脚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我很可以叫舅舅分文不给,轰你出去,证据在这里,你念吧!”
腓列普递给佛洛尔一封信,佛洛尔没有看信已经愣住了。
亲爱的孩子,佛洛朗蒂纳终究在新建的歌剧院中登台了,跟玛丽埃德和多丽阿搭配一场舞蹈。佛洛丽纳正式脱离了罗斯多,跟着拿当了。佛洛朗蒂纳和佛洛丽纳都没有忘记你。两个妖精代你找到一个世界上最妙的妙人儿,只有十七岁,美貌出众像英国姑娘,安分老实像一个荒唐胡闹的爵士夫人,狡猾像特洛希,忠心像高特夏。玛丽埃德把她调理好了,只希望你成功。这小天使真有魔鬼附身,无论哪个女人都比她不上:她能扮各种角色,能抓住你舅舅,叫他神魂颠倒。她和可怜的高拉莉一样天真烂漫,会哭哭啼啼,说话的声音便是铁石心肠听了也甘心情愿让她敲诈千把法郎,喝起香槟来酒量比我们还大。她叫作哀斯丹,真是个尤物,欠着玛丽埃德情分,有心要报答。她吃掉了两个英国人、一个俄国人和一个罗马亲王的家私,但现在连生活都维持不了。你给她一万法郎,她就满足了。她刚才笑着说:——呦!我还没有吞过布尔乔亚的家私,这一下可以试试身手了!——斐诺,皮克西沃,吕卜克斯,咱们圈子里的人都跟她很熟。倘若法兰西还有敌国之富的大阔佬,她便是当今最了不起的名妓。拿当,皮克西沃,斐诺,常到我编辑室来;他们打算和哀斯丹在一所豪华富丽的住宅里大大的玩一下;屋子是特·玛赛的生身父达德利老勋爵替佛洛丽纳布置的。你知道,佛洛丽纳是个风趣十足的女戏子,最近扮一个新角色,凭着她的装束勾上了达德利。多丽阿仍然是雷多雷公爵的相好,玛丽埃德还跟着莫弗利原士公爵;她们两人正在设法使你的管制在王上万寿节得到特赦。你不妨在圣·路易节以前叫你舅舅在温柔乡中归天,带着遗产回来好好请几次客,让哀斯丹和你的老朋友们快活一下。我们在此一同署名向你问好。
拿当,佛洛丽纳,皮克西沃,斐诺,玛丽埃德,
佛洛朗蒂纳,奚罗多,多丽阿。
这封信在罗日太太手中抖个不停,可见她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恐怖。舅母不敢朝外甥望,外甥却虎视眈眈的瞪着舅母,说道:
“我多么信任你,你现在看见了;可是我不能白做人情。我捧你出来做舅母,为的将来可以和你结婚。在舅舅身边,你和哀斯丹一样有作用。一年之内咱们上巴黎去,美人儿只有在巴黎有生路。那里终年过着狂欢节,你可以比在这儿玩得痛快一些。我预备回部队,日后做到将军,那你便是堂堂贵夫人了。这是你的前途,你自己努力吧……可是你我之间的联盟,你非给我保证不可。从今天起一个月之内,你得替我弄到舅舅的委托书,只说你和舅舅不愿再操心管理产业。再过一个月,我要一份特别委托书把公债过户。等到公债换上我的户名,你我的利益就完全一致,为将来结婚打定基础。这些事,漂亮的舅母,都简单明白。你我之间不该有半点儿含糊。舅母孀居一年之后,我尽可跟她结婚;可是我没法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姑娘。”
腓列普不等佛洛尔回答,说完就走。过了一刻钟,范提进来收拾饭桌,发现女主人面孔雪白,虽然天气不热,也冒着汗。佛洛尔仿佛堕入了万丈深渊,前途漆黑一片,黑暗中远远出现一些狰狞可怖的东西,她模模糊糊看到了,吓得心惊胆战,好似周围有股从地道里来的湿漉漉的冷气。她莫名其妙的怕这个男人,同时有个声音在耳边叫,说她只配受这个男人管辖。她对于自己的命运一筹莫展。她没有嫁给罗日的时候,为了保持体统还有一间单独的卧房;如今做了罗日太太,不能不委身于丈夫,把管家婆所有的一些宝贵的自由丧失了。在这个可怕的处境中,佛洛尔只巴望生一个孩子;无奈五年来约翰–雅各已经被她折磨得老态龙钟,衰败不堪了。结婚对可怜虫的后果,正如路易十二的续娶一样。况且腓列普辞了职,无所事事:受着这样一个人的监督,哪里还能使出什么报复的办法!朋雅明一片天真,只晓得忠于本主,在家里做着间谍工作。范提见着腓列普就发抖。佛洛尔觉得自己孤掌难鸣。最后她还怕死;她虽不知道腓列普怎么下手,但猜到一有怀孕的迹象,就是自己的死日到了。腓列普对她处处有礼,骨子里却非常粗暴:那种声音语调,那种赌徒的光芒内敛的眼神,军人的一举一动,都使佛洛尔不寒而栗。但伊苏屯城里还把凶狠的上校当作英雄呢。他要求的委托书,他需要的时候一伸手就拿到了;因为佛洛尔完全给捏在腓列普掌心里,正如法国人当年给捏在拿破仑掌心里。罗日老头好比蝴蝶被蜡烛油粘住了脚,把最后一些精力很快的消耗完了。
外甥若无其事的看着舅舅奄奄待毙,有如一八一四年代各国的外交家看法兰西帝国作着垂死的抽搐。
腓列普不信还会有什么拿破仑二世登台,给陆军部长写了一封信去,由玛丽埃德托莫弗利原士公爵转交:
大人:
我向拿破仑宣过誓,所以对他忠诚到底;现在拿破仑死了,我可以报效 王上了。倘蒙 大人不弃,把我的行事奏明 王上,也许 王上会觉得我的行动即使不合王国的规矩,也还合乎道义。王上认为他的传令官拉泼将军哀悼故主是人情之常,想必对我也会曲予宽容,因为拿破仑原是我的恩人。
我预先保证我绝对服从,决无二心。但求 大人考虑是否能以我原来的军阶赏我一个职位。我一定报效 王上,作一个最忠诚的庶民。
请接受我的敬意,我是
您的最卑微的仆人 腓列普·勃里杜。
前帝国禁卫军龙骑兵营营长,荣誉团勋四位,
居留伊苏屯受警察总署管制。
信内附一份申请书,为了家务要求移居巴黎。摩伊隆先生又附入伊苏屯的市长,县长,警察局长的信,一致对腓列普赞美不置,还提出报上在他舅舅结婚时发表的消息为证。
过了半个月,正当举行美术展览会的时期,腓列普接到通知,移居的要求批准了;陆军部长回信说王上特别开恩,第一步准予恢复军阶,列入现役军官的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