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众僧人见前面那鬼把帽子一摘,衣服一脱,伸手拉出杆棒,正是碧服金蝉石铸。石铸因纪逢春由茅房逃去,他等了半天还不见出来,就回到前面。苏永禄问纪逢春哪里去了?石铸说:“他由茅房逃去了。大人把他交给了我,他竟私自出了公馆。”又说:“我去找他回来,不然他在外头闹出事情,大人必要说我。”
他把公馆托付众人照应,自己带上杆棒,出了公馆,各处去寻找纪逢春,直找到日落时,还无踪迹。又到了一个镇店,离北门有五十里,地名叫北乡镇,是南北大街,路东有个饭店,石铸进去找了个清静地方,要了几样菜,一壶酒,自斟自饮。吃完饭,给了饭钱,天已黑了。
石铸出了这镇店,一直往南,信步往前行走。天有起更,眼前有一带树林,只见由林中出来一个大鬼,嗷的一声,把他的去路挡住。石铸吓了一跳!一声喊嚷:“好贼崽子,你把石大爷当做何人?你当我不认识你。”抖杆棒过去,把他捺了个筋斗,就听那鬼哎呀一声,说:“爷爷饶命,小子我瞎了眼。”
跪在地下哀求饶命。石铸说:“我不杀你,你姓甚名谁,在此做鬼害了多少人?说出实话,饶你不死。”那人说:“小人姓赖名磨,外号叫狗尿苔。今年二十四岁,家有七旬老母,我肩不能挑,手不能做,一无所指,故此想出这个主意。今天头一天就遇见你老人家,你要去我的命,我母亲就会饿死。今天饶了我,你积德了,我也再不做这个了。只要你把我放了,我背着母亲沿门乞讨,要一碗吃一碗,把我母亲养着。爷爷把我杀了,我母亲就要上吊。”石铸说:“你既是孝子,我也不杀你,你把这衣裳脱下来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去做小买卖。”赖磨说:“好!你积德了,救了我母子的性命。”石铸掏出十几两银子来给了他,赖磨磕了头走了。
石铸把衣裳卷起,在他后面跟随有二里之遥,见一带村庄,三间土房,外有篱笆院。那赖磨在门前连连叫门,里面有女的声音,骂着出来说:“贼兔子,你别嚷了,等着老娘给你开门。”石铸在外面见她提着灯笼往前走,借灯光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一脸的粉,浓妆艳抹。又听赖磨说:“别开玩笑,咱该走运气,今天遇见一个冤大脑袋,给我一个筋斗,十几两银子,终日间你叫我打镯子,今天可巧了。”石铸在暗中一听,心想:“好小子,我花十两银子,卖了个冤脑袋,我跟他进去,听听他两个到屋中说些什么话。”石铸绕到后面,蹿上房去,一飘身跳进院中,来到窗棂以外,把窗纸舔破,一瞧里面是顺檐的炕,赖磨把银子掏出,放在炕上,说:“明日我花二三两银子给你打副镯子,再打点酒来一喝,我倒养着个孝顺儿子。”石铸一听:“好呀!我给了他银子,他还骂我!我到屋中细细问他两个。”石铸推门到了屋中,赖磨正说的高兴,见石铸进来,吓得颜色更变,跪在地下说:“大太爷别生气,小孙子我是热病,好说胡话呢?”石铸说:“你两个人是怎么一段事情,说实话饶你不死;不说实话,我立刻结果你二人性命。”赖磨说:“此人跟我本不是夫妻,他是拜兄刁虎之妻。我先跟刁虎打杠子,因他好吃酒赌钱,我跟他媳妇商议,把他勒死了。大太爷别生气,你愿意要,我让与你。”石铸一听是奸夫淫妇,一伸手把刀拉出来说:“我本想饶你的性命,但你两个是奸夫淫妇,就是送到当官,也要抵偿性命。”说罢,举刀就把赖磨杀死。那妇女跪倒哀告!石铸一踢,手起刀落,将那妇女杀死,转身放起火来。
他往前又走,只见前面有一座庙,灯光隐隐未熄。石铸来至近前,拧身跳上墙去,在各处窃听。这时法缘同玉面如来法空正喝酒谈心,商议拿住公馆办差官之事,怎么办法?石铸一听,便在各处寻找,来至后面,见南房有灯光隐隐,房门锁着,听里面纪逢春说:“小蝎子,我心里觉着怪害怕的!”石铸说:“好小子,今天偷着跑了,叫我找了一天,今天吓唬吓唬你!”
便把赖磨那鬼衣服穿上,抓一把沙土往窗户上一甩,把锁拧开进去,把纪逢春当下吓死。他把武杰、李环、李佩连那妇人都放开了;因知李环、李佩年长老成,叫他们把这妇人背送到骆文莲家中,到公馆调兵前来拿贼。武杰盗回了兵刃,交给李环、李佩,两人带着周氏先走了。
石铸又进去把傻小子拉出来,正遇着几个小和尚,拿着绳杠前来。石铸把纪逢春放下,把小和尚赶走。法空、法缘、飞云三人各执兵刃,带领众僧来到了后面。石铸脱去鬼衣,一声喊嚷!放出杆棒说:“你这群贼和尚,石大太爷今天来拿你。”
武杰由房上跳下来,把纪逢春的锤也递给了他。石铸一抖杆棒,就把法空捺个筋斗。纪逢春过去把他捆上,拿着铲说:“小和尚,你们谁敢过来,我一铲就打死你。”法缘摆着那月牙铲,照石铸喉咽就是一下。石铸往旁边一闪,抖杆棒又把法缘捺倒。
法缘一滚身爬起来,瞧着石铸发愣,不认得他使的叫什么兵刃,问道:“你是什么人?使的是什么兵刃?”石铸道:“僧人,你要问我的姓名,大号石铸,绰号人称碧眼金蝉。我使的这兵刃叫摔蛋棒。”过去又把法缘一连捺了十几个筋斗,只摔得法缘晕天转地,力尽筋舒,被纪逢春将他捆上。外面李环、李佩已带着官兵进庙,把小和尚俱皆捆好。飞云瞧事不好,师兄师弟俱皆被擒,便飞身蹿上房去,奔出店外逃走。石铸说:“李环、李佩,你们带着官兵,将法空、法缘并庙中众僧,解回灵宝县。我同武老爷、纪老爷去追赶飞云。”
说罢,三人摆兵刃蹿上房去,跟随在后,出了福承寺,往西追赶。飞云日行千里脚程,正望西赶不远,只见由树林中出来无数的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石铸越走越近,一瞧有二百人,打着灯笼,上写着“团练乡勇,守望相助”。为首是两个骑马的:头前这人,有二十一二岁,面皮微黄,粗眉大眼,准头丰隆,四方海口,绢帕包头,身穿蓝绸裤褂,足登白底快靴,手中擎着一条花枪,在马上威风凛凛;后面这人,有十八九岁,手拿一口宝剑。这两个带着有二百多人,把石铸三人围住。
原来飞云时常到这里来,这村庄有两家大财主,是福承寺的会首,那黄脸膛姓孔名寿,绰号人称金锤将;白脸膛姓赵名勇,绰号人称银锤将,他们与飞云素有来往。孔寿的父亲是个文状元,做过一任知府,已然故去;赵勇的父亲是个武状元,做过参将,也故去了。这二人自幼是师兄弟,又是结义兄弟。
孝义庄有二百团练乡勇,为的是防守盗贼,奉本地知县堂谕,归他二人管理。今天孔寿、赵勇正在闲谈,飞云逃在这里,到了会所,他说庙中闹了明火,叫几个贼人追了下来。孔寿、赵勇这才点起庄兵出来,把石铸等围住,惹出来一场大祸。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