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八侯一听彭公给他相面,劝他几句良言,他反不乐。
旁有一个家人,姓孔名亮,外号人称白眼狼,倚仗李八侯的势力,在外面招摇是非,奸淫邪盗,无所不为,抢夺少妇长女,霸占房产田地,欺压善良之人,无恶不作。今天见主人请了一个算卦先生,言谈不俗,举止端方,他心一想,立听彭公姓十名豆三,孔亮疑他就是新任的知县前来私访。他与李八侯所作之事,都是伤天害理、欺人灭义之事,他先有三分畏惧之心,走到李八侯跟前说:“请八爷到里间屋内,奴才有话说。”李八侯站起,至里间屋内说:“孔亮,你叫我作什么?”孔亮说:“八爷,你老人家方才叫这位相面的先生,来给你老人家相面,他有些来历。新任的知县,姓彭名朋,乃是京都内放出来的。那一日我在县衙前瞧见他拜庙,仿佛象他。要是他来,咱们爷儿两个所作之事,恐怕不好。依我之见,咱们爷儿两个,细细的盘问他来历,千万不可放他逃走才是!”李八侯说:“知道了。”转身来至外间屋内说:“先生,你是哪里人氏,姓什么?”
彭公说:“我姓十名豆三,号双月,乃京都人氏。”李八侯说:“我看你仿佛象新任的知县彭朋,你来这里私访。说了真情实话,把你放走,万事皆休;你要不说真情实话,我要严刑拷问于你。”彭公说:“庄主,你老人家不可如此,我实是江湖相面的,并非是私访。”李八侯说:“十字下边一个豆字,旁有三笔,定是一个彭字。双月合在一处,正是朋字。你还有甚话说?”
彭公一听此言,吓了一跳,说:“庄主,你不必多心,我实是相面的。”李八侯吩咐家人,把他给我绑起来!众家人不敢违主之命,说:“你不说实话,我们绑你啦!”恶奴孔亮说:“绑起来吧,不必多说。”大众贼党过来,将彭公捆好了。李八侯说:“将他吊在马棚之内,细细的拷问于他。”
众人带彭公至西院,把彭公吊在马棚之内。李八侯自己坐在这边椅子上面,前放一张八仙桌儿,众家人两旁站立。孔亮手执藤条说:“你快说实话,免得皮肉受苦。”彭公被捆吊在马棚之上,一听恶奴孔亮所说之话,心中说:“我才到任,先访这个恶霸,他家这个做作还不小呢!我何不说了真情实话,看贼人该当把我怎么样?我立意剪恶安良,除奸去霸。”想罢,说:“小辈,我正是三河县正堂彭老爷,你便把我怎么呢?”
孔亮一闻此言,大吃一惊。李八侯在外边一听,吓得浑身颤抖,胆战心惊,心内说:“这个乱儿可不小啦!他是现任的知县,本处父母官,杀官如同造反,我已把他绑上了,擒虎容易放虎难,我倒无有主意了。”想罢说:“孩子们,你等先把那狗官放下来,锁在北上房西间屋内,待等三更时分,我来结果他的性命就是了!”站起身来至前院,叫书童三多、九如,吩咐厨下备酒。三多答应,站将起来,到了厨房,要了菜来摆好了。李八侯自己独酌,心想此事进退两难,不知应该如何办理才好,只得吃酒。正是俗语说的好:“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正在狐疑之间,家人孔亮在外面一想,所作的事,要犯在当官去,这个罪名不小,待我先去说活了我家主人心思,把狗官结果了性命,以免后患。想罢,转身入书房之内,见李八侯说:“庄主爷,今天此事该当如何办理呢?”李八侯说:“我是一点主意也无有。”孔亮说:“依奴才之见,擒虎容易放虎难,总是结果他的性命,以免后患,方为万全之策。”李八侯说:“你把他那小包袱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物件,搜搜他的身上,可有文凭没有?”孔亮先搜他身上,去不多时,回来说:“搜啦,并无文凭,又把包袱打开,里边有《万年书》并《协记辨方》、《断易大全》等书,并无别的物件。早把他杀了,别叫七太爷知道。倘若他老人家知道,那时可就了不得啦!”
李八侯本是一个无有主意之人,听孔亮所说,又带着酒兴,说:“亮儿,你说得不错,我正有此意。你去到外面瞧瞧天色,有什么时候,来告诉我!”孔亮到了外面一瞧,说:“天有定更时候。”八侯说:“少等片刻再说。”自己又喝了几杯,壮起胆来,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说:“孩子们,把我的鬼头刀拿来!”家人答应,到后院之内,把鬼头刀取来,交与李八侯。八侯说:“孩子们!跟我到西院北上房之内,杀那狗官就是了。”
众家人跟了在后,一直向西院走去,点起灯笼火把、松黄亮子,照得如白昼一般。先有家人进了上房,把彭公绑出来,放在那李八侯的面前。彭公破口大骂说:“你这逆贼,在家中杀害职官,上为贼父贼母,中为贼妻,下为贼子,终身为贼,骂名扬于万载,若被当官拿住,平坟三代,祸灭九族。你老爷虽死,总算为国尽忠,该杀该剐任凭于你!”李八侯一听彭公大骂,大怒说:“狗官,你庄主爷有什么可恶之事,你初到任就来私访。也是你命该如此,你放着天堂有路不往前走;地狱无门,谁叫你今日走进来?”说着,照定彭公脖颈举刀就剁!
不知忠良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