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常大爷正待出刘家庄门,忽听得一声呐喊,只见灯球、火把,许多官兵将刘家庄团团围住,喊道:“往那里走!”这些都是名门县的官兵。详文报到秀水县,遂点了二百名官兵,各执兵器,拦住庄门。常大爷便大叫道:“快快开路,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狗头,早早闪开,让路者生,挡路者死!”忙舞动手中的朴刀往外一纵,犹如一只斑斓猛虎跳出。那些官官一见,慌了手脚,齐把兵器打来。常大爷将刀一摆,只听官兵“哎呀”之声,死者不计其数。
那些官兵见他如此利害,怎敢上前阻挡,渐渐四散奔走。常大爷道:“俺也没有什么谢你,多杀几个谢你罢。”说罢,舞动朴刀四下赶来,杀的那些官兵人人要命,个个逃生,先前还叫“休走强人”,这会连声也不敢做了,怕他赶来厮杀。常大爷赶了一阵,不见个官兵,只得放开大步,认草不直,往前而去。
再言那些官兵连夜报与本官,知县听了,大惊,道:“此事怎么好?”连忙详文到嘉兴府,点了守府营官,带了兵丁,埋伏城外缉拿。
秀水县来到刘家庄查点,杀死官兵五十三名,吩咐各家收尸埋葬,立刻回衙详报上司不表。
且言常大爷走了一夜,也不知走到何处地方。又走到下午,肚中饥饿,远远望见有个小小市镇,只得赶上一步。不一时到了,却不是村庄,只有数十户人家,并无饭店,心内好不烦恼。抬头一看,却有个豆腐店,豆腐卖完了,还剩下三十多块干子摆在篮子上面。常大爷出于无奈,只得将篮子拿着就走。店中看见,忙跑出来,叫道:“拿贼!”常大爷两脚如飞,已离了此处二、三里之远,便拿几块豆腐干子与小姐吃,自己吃了数十块,将篮子丢在路上。
走到傍晚,远远望见一座城,又怕官兵,不可进城,只在城外找些东西充饥,只得落荒而走。渐渐天色已晚,腹中又饥饿,好生难走,足下渐渐无力。猛听得一声炮响,常万青唬了一跳,见四路俱是呐喊之声,不知有多少官兵。
看官,你道他一个人在杭州劫了法场,一路至此,杀了多少人,也没有胆怯,怎么到了嘉兴,听见炮响,就唬了一惊?因为有个原故:日夜奔走辛苦,肚中又饥饿了,又听四面炮响不绝,若遇官兵,怎生抵敌?见城上呐喊渐近,便道:“不好了,我今性命休矣。”忙移大步乱走。走不一会,将近二鼓,足下无力,又是黑夜,不知路径,追兵紧紧跟来,又无避身之所,怎生脱得此危?
正欲前走,见路旁有一草庵,不过是两进,耳边又听得木鱼之声,常大爷想道:“庵中有僧在内,不免敲门进去,或者有甚东西,吃些充饥,就有官兵,也不怕也。”陀启虎爪在门上敲了数下。那和尚把经念完,口占七律一首,然后将门开了,诗曰:
杭州劫了钱月英,因何叩我老僧门。
乌金镇上来赌斗,刘家庄上受虚惊。
适才离了嘉兴府,又有官兵追你身。
不男不女门前站,莫非山东常万青?
常大爷听了和尚念这八句,说着他的心病,又知他的姓名,想道:“此僧非凡。”连忙叫道:“师父开门。”和尚将门开了。常大爷进内,和尚将门关好,转身。常大爷正要叩见和尚,和尚望着常大爷道:“难得你这一片好心,辜负你一片痴心,错把那人当月英。你要同贫僧见礼么?可拜了我佛如来。”常大爷放下小姐,拜了如来,叫道:“师父请上,待弟子拜见。”彼时拜毕,假小姐过来,拜了如来,又拜见和尚。和尚道:“居士和女菩萨请上坐。”二人方才坐下。
万青问道:“师父宝号?”和尚道:“贫僧与居士有缘,特备素席奉候。”万青称谢。即时摆下大碗素菜,请他二人共食。食毕,听得金鼓齐鸣,众人呐喊,幻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战马嘶嘶,从此经过。万青站起身来就走。和尚止住道:“居士不可造次乱行,贫僧在此,无妨。”
不多一时,人马去远。和尚道:“连日辛苦,况有人马在前,贫僧备下草榻,权住一宿,明日早行如何?”常万青又向和尚称谢。和尚道:“还有四句,居士须要牢记在心:‘英雄此去莫心焦,逢州过县要坚牢。扬子江心须仔细,波清浪涌祸难逃。’”和尚道:“女菩萨请在此房歇宿,居士请在隔壁歇宿。”二人称谢。和尚依然念他的经去了。
常大爷辛苦日久,不觉睡到日红方寸,醒了,忙睁二目一看,大惊道:“怎么睡到空地上?”站起身来,小姐也就醒了,却在草地上,那些佛像却不见了,草庵亦无。万青道:“菩萨感应。”二人在地下望空拜谢神明。看官,你道是何神胆?原来就是南海菩萨点化。因常大爷奉母命朝南海烧香,其心最诚敬,虽然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一路诚心进香。菩萨感应,救他一命。
常大爷拜罢,驼了小姐又走。谨记菩萨偈言,逢州过县,俱是落茺而走。在路行程非止一日,那一天,到了镇口,在江口店内住宿,次日过江。
再言江口有个总兵,名叫马杰,镇守江口。前有文书到各州各县,提获劫法场的大汉。将人马点齐,终日子打听。忽见报来:“江口饭店中有一人,身长大汉,驼着一个女子,住在饭店之中,不知可是劫法场的大汉否,故此一面来报知大老爷,请令定夺。”马杰闻报,就赶去捉拿。不知常大爷可能脱离此难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