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书院在广储门外。明湛尚书若水①书院故址也。若水字甘泉,广东增城县人。嘉靖间以大司成考绩,道出扬州,一时秉贽而谒②者几十人。扬州贡士葛涧与其弟洞早年从之游,是时因选地城东一里,承甘泉山之脉,创讲道之所,名曰行窝③。门人吕柟以湛公之号与山名不约而同,书“甘泉”二字于门,又撰《甘泉行窝记》。行窝门北有银杏树一株,就树筑土为④,上筑基为堂,题曰“至止堂”。其《心性图说》⑤在北墉⑥,钟磬在东墉,琴鼓在西墉,学习诚明、进修敬义二斋在东序。燕居⑦在堂北,厨库在燕居左右,缭以周垣⑧凡六十有二丈,垣外有沟,沟外有树。先门外有池,池水与沟水襟带行窝,而池上有桥。当行窝之旁,又置田二十余亩,以资四方来学者,皆涧所助也。
【注释】
①湛尚书若水:即湛若水,字元明,因家居广东增城之甘泉都,世称甘泉先生。明代著名学者,一生讲学著述,其心学与王守仁心说并称于世。创甘泉学派,各地多建此派学院。
②秉贽而谒:为达到某种目的,携带礼物求见地位高的人。秉贽,即“执挚”,古代的一种礼制,谒见人时携礼物相赠送。
③行窝:宋代大儒邵雍的住所自称安乐窝,他深受人们的敬仰,后来人们为迎接他到学堂讲学,就仿照他家中房子的样式建学堂,这种学堂被称为行窝。为纪念他,后世将宣道讲学的地方统称为行窝。
④(shàn):指古代祭祀时专用的平地。
⑤《心性图说》:湛若水撰。阐发“随处体认天理”的主张。许多书院都将此书刻石,以供学者传诵。
⑥墉(yōng):墙壁。
⑦燕居:闲居之所。
⑧周垣:围墙,城墙。周,环绕;垣,矮墙。
通山朱廷立为巡盐御史,改名甘泉山书馆,厥后御史徐九皋立纯正门礼门,提学御史闻人铨立义路坊,知府侯秩、刘宗仁,知县正维贤相继修拓,御史陈蕙增置祠堂、射圃①等地,御史洪垣增置艾陵湖官庄田八十亩,此嘉靖间湛公书院也。万历二十年,太守吴秀开浚城濠,积土为岭,树以梅,因名梅花岭。缘岭以楼台池榭,名曰平山别墅,东西为州县会馆,名之曰偕乐园,后立吴公木主②于园中子舍③,名曰吴公祠。三十三年,太监鲁保重修,知府朱锦作碑记,当道檄毁之,存其堂与楼,为诸生讲学之所。巡按御史牛应元改名之曰崇雅书院,祀湛公木主于堂,又曰湛公祠。崇祯间,书院又废。
【注释】
①射圃:古代学校或书院诸生习射练武的地方。射为六艺之一。六艺是指中国古代儒家思想要求学子必须具备的六种能力,即书、数、礼、乐、射、御。
②木主:木制的神位,俗称牌位。
③子舍:偏舍。
国朝雍正十二年,郡丞刘重选倡教造士,邑士马曰琯重建堂宇,名曰梅花书院。前列三楹为门舍,其左为双忠祠,右为萧孝子祠。又三楹为仪门,升阶而上,为堂,凡五重,复道四周。又进为讲堂①,亦五重。东号舍②六十四间,旁立隟宇③,为庖厨浴湢④之所。西有土阜,高丈许,即梅花岭也。岭上构数楹,虚窗当檐,檐以外凭墉而立,四望烟户,如列屏障。下岭则虚亭翼然,树以杂木。刘公亲为校课,匝月⑤一举,而先后校士院中者,鹾政则有朱续晫,知府则有蒋嘉年、高士钥,知县则有江都朱辉、甘泉龚鉴诸公。一时甄拔如刘复、罗敷五、郭潮生、郭长源、周继濂、周珠、孙玉甲、蒋、耿元城、裴玉音、闵鲤翔、杨开鼎、吴志、史芳湄诸人,江都教谕吴锐为书院碑记。
【注释】
①讲堂:讲学论道用的厅堂,类似于现在的教室。
②号舍:古代书院学生自习、居住的地方,因为有编号,故称为号舍。
③隟(xì)宇:有破漏的屋子。隟:破旧。
④湢(bì):浴室。
⑤匝月:满一个月。匝,周。
迨乾隆四年,巡盐御史三保、转运使徐大枚酌定诸生膏火①,于运库支给。乾隆初年,复名甘泉书院。戊戌,长白朱孝纯由泰安知府转运两淮,又名梅花书院,而廓新其宇,于市河之西岸立大门,自书“梅花书院”扁,刻石陷门上。甬道二十余丈,雕墙高五丈,长十余丈。墙下浚方塘,种柳栽苇,面塘为大门,双忠祠、萧孝子墓、节孝祠在其左,距书院旧址相去丈许余。书院正堂,制度悉如郡丞刘公之旧,更以浚塘之土,累积于右,树以梅,以复梅花岭旧观。岭下增构厅事五楹,亭舍阁道,点缀其间。朱公亲为校课,匝月一举,谓之官课②;延师校课,亦匝月一举,谓之院课③。主讲席者,谓之掌院④;延府县学教谕训导一人,点名收卷,支发膏火,谓之监院⑤。在院诸生分正课、附课、随课⑥,正课岁给膏火银三十六两,附课岁给膏火银十二两,随课无膏火。一岁中取三次优等者升,取三次劣等者降。至仓运使以一岁太宽,限以一月,连取三次者升,后又改为连取五次优等者升,第一等第一名给优奖银一两,二三名给优奖银八钱,以下六钱。仓运使又定额一等止取十四名,鹿运使以二等第一名给优奖银五钱,而一等不拘取数。癸丑,南城曾燠转运两淮,亲课诸生,又拔取尤者十余人,置于正课之上,名曰上舍⑦,岁加给膏火银十八两。
【注释】
①膏火:原指膏油、灯火,后泛指官府、学校发给在读学生的津贴费用。
②官课:指书院中由地方官员出题并评阅的考课。
③院课:指书院中由院长出题并评阅的考课。
④掌院:书院中掌管教学的人,主要负责掌管书院中的各项事务。
⑤监院:书院中负责行政、财务、学生事务的主管,地位次于院长。
⑥正课:对考试成绩优等的学生的称谓。附课:对考试成绩第二等的学生的称谓。随课:指考试成绩低于正课、附课的学生。
⑦上舍:指成绩优秀,在正课之上的特优生。
【点评】
自古以来,扬州人才辈出,文化昌明,这与当地政府重视教育、崇尚文雅的风气有很大关系。梅花书院就是扬州众多书院中较著名的一家,它的许多做法即使在今天看来也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例如每隔一段时间,学校会进行一次考试,这种教学模式仍被现在学校所采用。
扬州人重视教育表现在很多方面。首先是当地的官员重视教育。他们除了创办学院,倡导捐资助学外,还定期亲自到书院主持考课。这些官员本身就是学识颇丰的文人,深知要想在一个地方形成良好民风,必须大开教育之门;在他们的提携选拔下,一批学有所长的人才得以脱颖而出,成为国家栋梁之材。
其次,书院由一批具有真才实学而又富有教学经验的人担任掌院、教习。学校出资聘用当地有学识有声望的学者,让他们在书院里教书育人。本书中介绍,安定书院先后有掌院二十三人,梅花书院有掌院五人,这些掌院中有二十七人为进士出身,更有如姚鼐、杭世骏、蒋士铨等著名专家学者。在他们的主持下,书院培养了诸如汪中、段玉裁、洪亮吉、王念孙、刘台拱、孙星衍等著名学者,后来他们都成为乾嘉学派的主力。
再次,书院采取学习成绩和经济利益挂钩的奖惩制度。如在学校分为正课、附课、随课三个层次,享受不同的学习津贴,而且这种划分不是固定不变的,每年根据考试成绩的好坏,对学生实行升降。虽然在这种奖惩制度下,会使一部分学生为了获得更多的经济利益而学习,但客观上还是刺激了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取得了比较显著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