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食谓之饷。画舫多食于野,有流觞、留饮、醉白园、韩园、青莲社、留步、听箫馆、苏式小饮、郭汉章馆诸肆。而四城游人又多有于城内肆中预订者,谓之订菜,每晚则于堤上分送各船。城内食肆多附于面馆,面有大连①、中碗、重二之分。冬用满汤,谓之大连;夏用半汤,谓之过桥。面有浇头②,以长鱼③、鸡、猪为三鲜。大东门有如意馆、席珍,小东门有玉麟、桥园,西门有方鲜、林店,缺口门有杏春楼,三祝庵有黄毛,教场有常楼,皆此类也。乾隆初年,徽人于河下街卖松毛包子,名“徽包店”,因仿岩镇街没骨鱼④面,名其店曰“合鲭”⑤,盖以鲭鱼为面也。仿之者有槐叶楼火腿面,合鲭复改为坡儿上之玉坡,遂以鱼面胜。徐宁门问鹤楼以螃蟹面胜。而接踵而至者,不惜千金买仕商大宅为之,如涌翠、碧芗泉、槐月楼、双松圃、胜春楼诸肆。楼台亭榭,水石花树,争新斗丽,实他地之所无。其最甚者,鳇鱼、、班鱼、羊肉诸大连,一碗费中人⑥一日之用焉。
【注释】
①大连:当地称谓,“大碗”之意。
②浇头:方言常用词,指加在盛好的面条或米饭上的菜,类似现在盖浇饭上的菜。
③长鱼:扬州人呼黄鳝为长鱼,又名无鳞公子、海蛇等,味道鲜美,刺少肉厚,肉嫩味美。
④没骨鱼:指抽掉鱼骨后的鱼肉。
⑤合鲭:典出《西京杂记》卷二:汉成帝母舅王谭、王根、王立、王商、王逢时同时封侯,号称五侯。但五侯互不相能,宾客不得来往。有一个叫娄护的人传食五侯间,各得其欢心,竟致奇膳,他便“合以为鲭”,世称“五侯鲭”。鲭,实为鱼和肉的杂烩,非指鲭(qīng)鱼。下文李斗所释有误。
⑥中人:指普通百姓。
【点评】
面食按说应是北方的主要食材,南方主要以米食为主。但从这一段追述扬州面馆昔日的盛况来看,读之也令人神往,可见当时扬州的美食是样样闻名的。今日扬州纯以面条为主的店铺已经不多见,城内以“共和春”的面条最富盛名。但面条的花样已不如往日,多为不加浇头的“阳春面”。经营面条的店铺也多称饺面店,兼营馄饨、锅贴等,不似当年各面馆皆有自己赖以取胜的看家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