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多以弈为游者。李啸村《贺园诗序》有云:“香生玉局①,花边围国手之棋。”是语可想见湖上围棋风景矣。扬州国工②只韩学元一人而已,若寓公③,则樊麟书、程懒予、周东侯、盛大有、汪汉年、黄龙士、范西屏、何公、施定庵、姜吉士诸人,后先辉映。懒予曾与客弈于画舫,一劫未定,镇淮门已扃④。终局后将借宿枝上村,逡巡摸索,未得其门。比天明,乃知身卧古塚。定庵父殁,从母改适⑤范氏,生西屏。施、范同时称国手,范著《桃花泉弈谱》,施著《弈理指归》,皆传于世。今之言棋者,动曰施、范。乃二君渡江来扬时,尝于村塾中宿,定庵戏与馆中童子弈,不能胜,西屏更之,亦不能胜。又西屏游于甓社湖,寓僧寺。有担草者,范与之弈数局,皆不能胜,问姓名,不答,曰:“今盛称施、范,然第⑥吾儿孙辈耳。弈,小数也,何必出吾身与儿孙争虚誉耶?”荷担而去。
【注释】
①玉局:棋盘的美称,因棋盘材质多用玉而得名。
②国工:指一国中技艺超群的人,《周礼?考工记?轮人》:“故可规、可万、可水、可县、可量、可权也,谓之国工。”这里指围棋国手。
③寓公:原指客居在别国、外乡的官僚贵族,《礼记?郊特牲》:“亡国外诸侯不臣寓公。”这里指寄居或流落他乡的士绅。
④扃(jiōng):从外面关门的闩、钩等,这里是动词,上闩、锁门。
⑤改适:改嫁。适,嫁。《北齐书?陆法和传》:“ 越姥因尔改适,生子数人。”
⑥第:只不过,仅仅。
【点评】
弈者,心静而意浓,下围棋本是一件惬意之事,如果在画舫中下棋更是一件美事,正是好景、乐事,两全其美。我国是竞技游艺大国,许多优势项目都有着相当雄厚的群众基础,无论是围棋、象棋,还是武术、摔跤,自古以来就深受民间欢迎,大国手不敌乡野老的佳话也比比皆是。像施、范二君败于童稚老农,却并不羞愧恼怒,乃真有国手风范,棋输而气存,可谓深悟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