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照轩①东隅有门,狭束②而入,得屋一间,可容二三人。壁间挂梅花道人③山水长幅,推之则门也。门中又得屋一间,窗外多风竹声。中有小飞罩,罩中小棹,信手摸之而开。入竹间阁子,一窗翠雨,着须④而凝。中置圆几,半嵌壁中,移几而入,虚室渐小。设竹榻,榻旁一架古书,缥缃⑤零乱。近视之,乃西洋画⑥也。由画中入,步步幽邃,扉开月入,纸响风来。中置小座,游人可憩,旁有小书橱,开之则门也。门中石径逶迤,小水清浅,短墙横绝,溪声遥闻,似墙外当有佳境,而莫自入也。向导者指画⑦其际,有门自开。粗险⑧之石,穿池而出。长廊架其上,额曰“水竹居”⑨。阶下小池半亩,泉如溅珠,高可逾屋,溪曲引流,随云而去。池旁石洞偪仄⑩,可接楼西山翠,而游者终未之深入也。
【注释】
①静照轩:位于“石壁流淙”园林中的一处景观。轩,指有窗的长廊或小屋。暗含有优雅、高尚、温文尔雅的绝佳气质。
②狭束:狭窄的意思。
③梅花道人:即元代著名画家吴镇,嘉兴人,字仲圭,因其爱梅,“梅花道人”乃成其号。善画山水竹石,每题诗画上,时称三绝。
④须:胡须。
⑤缥缃(piǎo xiāng):缥,青白色;缃,浅黄色。古代常用这两种颜色的绢帛做书衣,后即以此代指书卷。
⑥西洋画:指西洋的各种绘画。区别于中国传统绘画体系的西方绘画,简称西画。包括油画、水彩画、水粉画、版画、铅笔画等许多画种。
⑦指画:用手指示意。
⑧粗险:指山石粗豪奇险。
⑨水竹居:本处园林名“石壁流淙”,乾隆三十年御赐此名。
⑩偪仄(zè):指地方狭窄。
山翠:翠绿的山色。
【点评】
红学专家周汝昌认为《红楼梦》中的怡红院便是以此处的水竹居作为蓝本,我们不妨先读一段《红楼梦》中描绘怡红院的文字:
(刘姥姥)于是进了房门,只见迎面一个女孩儿,满面含笑,迎了出来……刘姥姥便赶来拉她的手,“咕咚”一声,便撞到板壁上,把头碰的生疼。细瞧一瞧,原来是一幅画儿。……一转身方得了一个小门,……只见四面墙壁玲珑剔透,……哪里有门?左一架书,右一架屏。刚从屏后得了一门转去,只见她亲家母也从外面迎了进来。……忽然想起:“常听大富贵人家有一种穿衣镜,这别是我在镜子里头呢罢。”说毕伸手一摸,再细一看,可不是,四面雕空紫檀板壁将镜子嵌在中间。因说:“这已经拦住,如何走出去呢?”一面说,一面只管用手摸。这镜子原是西洋机括,可以开合。不意刘姥姥乱摸之间,其力巧合,便撞开消息,掩过镜子,露出门来……
将两者进行细致对比,不难发现两处都采用以画为门,引入西洋画、镜,橱屏后设门等机巧手法,布置都相当考究,中西结合,珠联璧合。后人认为曹雪芹创作《红楼梦》取材扬州之处颇多,此例便是明证。1987年版电视剧《红楼梦》也是在扬州拍摄的,取景处遍及扬州大小景区,可以说扬州的园林为电视剧增色不少,也给人们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