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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虹桥录上 卢见曾

卢见曾,字抱孙,号雅雨山人,山东德州人。父道悦,字喜臣,号梦山,康熙辛丑进士,官知县,入祀乡贤。著有《公馀漫草》、《清福堂遗稿》。公工诗文,性度高廓①,不拘小节,形貌矮瘦,时人谓之“矮卢”。辛卯举人,历官至两淮转运使。筑苏亭于使署,日与诗人相酬咏,一时文宴盛于江南。乾隆乙酉,扬州北郊建卷石洞天、西园曲水、虹桥揽胜、冶春诗社、长堤春柳、荷浦薰风、碧玉交流、四桥烟雨、春台明月、白塔晴云、三过留踪、蜀冈晚照、万松叠翠、花屿双泉、双峰云栈、山亭野眺、临水红霞、绿稻香来、竹楼小市、平冈艳雪二十景。丁丑修禊虹桥,作七言律诗四首云:

绿油春水木兰舟,步步亭台邀逗留。

十里画图新阆苑,二分明月旧扬州。

空怜强酒还斟酌,莫倚能诗漫唱酬。

昨日宸游新侍从,天章捧出殿东头。

重来修禊四经年,熟识虹桥顿改前。

潴汊畅交零雨后,浮图高插绮云巅。

雕栏曲曲生香雾,嫩柳纷纷拂画船。

二十景中谁最胜,熙春台上月初圆。

溪划双峰线栈通,山亭一眺尽河东。

好来斗茗评泉水,会待围荷受野风。

月度重栏香细细,烟环远郭影濛濛。

莲歌渔唱舟横处,俨在明湖碧涨中。

迤逦平冈艳雪明,竹楼小市卖花声。

红桃水暖春偏好,绿稻香含秋最清。

合有管弦频入夜,那教士女不空城。

冶春旧调歌残后,独立诗坛试一更。

其时和修禊韵者七千余人,编次得三百余卷。乙酉后,湖上复增“绿杨城郭”、“香海慈云”、“梅岭春深”、“水云胜概”四景。署中文宴,尝书之于牙牌,以为侑觞之具,谓之牙牌二十四景。后休致归里。有《留别》诗云:

力惫宣勤敢自怜,薄才久任受恩偏。

齿加孙冕余三岁,归后欧公又九年。

犬马有情仍恋主,参苓无效也凭天。

养疴得请悬车日,五福谁云尚未全。

祖道长筵舟满河,绿杨城郭动骊歌。

重来节使经三考,归去舆人赋五。

绛帐唱酬通籍在,潘门交际纪群多。

二分明月尊前判,半照离人返薜萝。

平山回望更关愁,标胜家家醉墨留。

十里林亭通画舫,一年箫鼓到深秋。

每看绛雪迎朱旆,转似青山恋白头。

为报先畴墓田在,人生未合死扬州。

长河一曲绕柴门,荒径遥怜松菊存。

从此风波消宦海,才知烟月足家园。

枌榆社集牛歌好,伏腊筵开鹤发尊。

痴愿无多应易遂,杖朝还有引年恩。

公两经转运,座中皆天下士,而贫而工诗者,无不折节下交。后赵云崧观察吊之,有诗云:“虹桥修禊客题诗,传是扬州极盛时。胜会不常今视昔,我曹应又有人思。”其一时风雅,可想见矣。

【注释】

①高廓:高,高傲,蛮横。廓,空寂,孤独。形容性情孤傲。

【点评】

卢见曾在扬州文坛上是个重要人物,对扬州的文化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除了在这次盛大的虹桥修禊活动中写出一时传为文坛佳话的律诗,还绘有《虹桥览胜图》,使得虹桥之名远扬海内。如文中所记,卢见曾沿小秦淮修建了虹桥二十四景及金焦楼观,使古老的扬州更加妩媚多姿,一时游人如织。乾隆二十二年(1757)春,卢见曾在虹桥举行“修禊”活动,郑夔、陈撰、历鹗、惠栋、沈大成、陈章等数十人皆为上宾,效果甚佳。

卢见曾不仅在诗文上有一定造诣,在学术上也颇见功力。他利用自己的职权之便,支持当时扬州学派的学者们进行学术研究,而他自己也对“易学”有所研究,著有《周易述》等。他还喜欢校刊古书,主持刊行了许多堪称善本的书籍。

从上面的叙述,我们看到了卢见曾儒官的一面,然而他的结局却很凄凉。乾隆二十七年(1762),73 岁的卢见曾告老还乡,过起了隐退生活。三十年(1765), 乾隆南巡,路过德州,特亲书“德水耆英”匾额赐之。三十三年(1678),两淮盐引案发,卢见曾被逮论绞,死于狱中。三年后,大学士刘统勋为其昭雪。但历史上也有另外的说法,据说卢见曾作官时口碑并不好,乾隆二年,他担任两淮盐运使,但第二年他就因罪而被流放。到了乾隆十八年,他又官复原职。这一次他干了九年,到二十七年告老还乡。但是在为官三十三年中,卢见曾被控与扬州盐运使司亏空一千万两盐税。正如《清史稿》中所描述的:“在扬州时,屡值南巡大典,历年就盐商提引,支销冒滥,官商并有侵蚀。”于是,他被押回扬州受审,判为绞刑,行刑前死于狱中。他在离任扬州时作《留别诗》中写道:“为报先畴墓田在,人生未合扬州死。”本来是遗憾不能老死在扬州,不料还是摆脱不掉命运的安排,应了那句名诗“人生只合死扬州”。扬州以盐而富,监管盐务的官员倘若不能抵御财富的诱惑,下场便和卢见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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