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关帝庙在子城内,有周将军①灵异最著。慈溪县成衣②王某者,妻为狐夺③,王患之。羽士理醮④无所应,王苦之,挈妻移居三元庵。狐寻至,为祸愈烈。适张真人舟过运河,王控狐,真人可其请。狐知之,以酒肉钱帛赂王,王为之求免。不许,命法官于中埂街备法坛,又命王于家急备银炭⑤二百斤,大铁火盆一,蜡烛二百斤,沉檀五十斤。次日,法官以小圆镜一,径三寸;小铜剑一,长五寸,命王供于庭中,几上爇⑥香,置铁盆实以炭。将午,法官至,书符于炭上,令王守炭,自往法坛。自是每日中,法官来于炭火上书符而去。狐又以金赂王,王复为之求免,真人怒,命鞭之。王忽自伏地上如笞状,起立跛一足。是夜城中十二门齐噪,城楼上有一黑物长四尺许,坠地匿去。至暮,狐来曰:“南门周将军于城上遍插旗帜,我不得出,奈何?”及第六日,法官四十余人来至庭中,围立火盆步罡斗⑦,焚符无数。第七日,令王妻出房,诸法官移火盆、剑、镜入房,法官递更书符,羽士林东等七十余人齐奏法曲。至夜半,诸法官鹄立房中,若有所待。一法官忽杖剑出房,若接引状。复至房,诸法官齐书符,移火入瓦罐中。火焰出罐口丈余,焰中作狐语。法官乃以泥封罐口,贮南门子城内周将军足下。
【注释】
①周将军:即关羽的副将周仓,今关帝庙中立其像为关帝配祭。
②成衣:即缝衣匠,裁制衣服的工人。
③夺:乱其魂魄。
④羽士:道士。醮(jiào):设坛祈祷。
⑤银炭:一种优质无烟木炭。
⑥爇(ruò):燃烧。
⑦罡(gāng)斗:即北斗七星,又称为“天罡北斗”。罡,指北斗七星的斗柄。斗,这里特指北斗星。
【点评】
这里讲了一只狐狸如何害人,又如何被真人降伏的故事,它的情趣在于狐狸、王裁缝和真人三者之间的关系,实际上也就是被告、原告和法官三者之间的关系。狐狸十分狡猾,它知道无法向法官行贿,便反过来贿赂原告,求他撤消诉讼;王裁缝懦弱又无情,明明是受害者,却经不住金钱物帛的诱惑,不顾妻子的状况,替被告向法官求情;真人恪尽职守,不管原告和被告达成什么协议,只要是违法犯罪的事,就要一管到底,何况他请的是一位脸似黑炭,眼里不揉沙子的周仓周将军。这三者中,只有王裁缝是人,最软弱无用,不敢依靠自己的力量与狐狸抗争,一经求饶贿赂便赶紧息事宁人。这则故事揭露了软弱的人性,大力赞扬了真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性情,发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