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褚标给施公道喜,却又未曾说出何事。施公便道:“老英雄,究竟何喜?可请明白说出。”褚标道:“天霸已将御马盗出;窦耳墩捉住,现在已解京师去了。这不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怎么不给大人道喜呢?”施公听说,心中真是大喜,因道:“此皆仰众位英雄之力,成此大功,上纾宵旰之忧,下除小民之害。本部堂有何与焉?但是本部堂有一事可疑,老英雄本与朱壮士、天霸三人同行,李昆却与计全、关太、何路通继日前去,此时怎么又是李昆与老英雄、朱壮士同回呢?”褚标见问,因将中途患病,巧遇李昆等人,天霸即留李昆在客店照应,自己与朱光祖、关太、何路通、计全往连环套,比及盗出御马,请朱光祖同褚标、李昆先行回家,给施公送信的话,细说了一遍。施公这才明白。施公又问了朱光祖,连环套内如何盗御马、如何捉住窦耳墩的情形。朱光祖即将黄天霸如何放释郝天龙,如何献马见马,如何盗双钩,如何三进连环套,捉拿窦耳墩的话,也细细说了一番。施公听罢,道:“如此说来,此次功劳真是朱光祖居多了,实是可敬。”朱光祖又谦逊了一遍,大家辞出。
此时贺人杰、金大力等人,均已前来与褚标等行礼已毕,
又将以上情形问了一遍。贺人杰虽然是个千总,究竟还有小孩子的脾气,因即跑回天霸的衙门,与张桂兰送信。张桂兰听见此言,那一番欢喜自不必说。就是贺人杰的母亲,也是欢喜无限,因向张桂兰道:“妹妹,我看此次叔叔既将御马盗回,窦耳墩捉赴京师,万岁爷定有一番恩赏的,这是我妹妹的福气。”
张桂兰道:“妹子何敢妄想,不过是姐姐的福,老爷能平安无事,捉住强人,呈缴御马,早日回来,便是妹妹心满意足了,还望升官受赏?若是圣恩浩大,忽有非分之加,这也是老爷的作为,妹妹亦不过随夫光耀罢了。姐姐不须烦恼,在我看来,大哥虽然弃世,不曾受皇家一官半职,固然有些遗恨,便是姐姐今日看见我们如此,也不能怪你心酸。但是我这侄儿,有此品貌,有此武艺,现在官职虽小,不患将来不作国家栋梁。而况现在亲已聘定了,前日老爷还提侄儿的亲事,预备今冬明春给他成亲起来,好让姐姐有个媳妇在面前服侍。况且殷家的女儿,也是极美貌、极端庄、极有武艺。将来一对小夫妻,佳儿美媳,在姐姐面前孝顺,姐姐也可以消闲了。再等一二年,人杰侄儿再有个小孩子,姐姐不是就有抱孙儿的日子了吗?若我那侄儿再立一二件大功劳,也就可以邀朝廷的上赏,给姐姐请了诰封,那时姐姐也是一位太夫人了。看看妹子,虽然现在夫荣妇贵,但是小孩子不过才两岁,若等到我侄儿这样大的岁数,还是很费一番心力,才可以抚养到如此呢!还不知道将来成人不能成人。姐姐,你有我侄儿这样一个好儿子,还有什么可虑,还有什么可烦恼吗?不是妹子取笑你,即便我那大哥尚在,你老也老了,也没甚有趣味了,怎比得少年夫妻那等你我恩爱,刻难离开么!”这句话说,把贺人杰的母亲引笑起来,顺口说来一句:“妹妹,你真会讲。想是昔日妹妹与叔叔在凤凰岭招亲的时节,终日终夜总不肯与叔叔离开的了,不然何以知道少年夫妻是刻不能离呢?”张桂兰听了这话,直羞得面红过耳,当下带笑说道:“我不过说一句,看你就说出这一番话来,好不叫人怪臊的。咱们别说话罢,不要取笑了。”却好贺人杰在旁说道:“母亲,你老人家不必烦恼。儿子虽小,也有十八岁了。再过几年,也可建立些功劳,与叔父一般荣贵。”说罢,即掉转头向外面跑去。张桂兰与贺人杰的母亲复说笑了一阵,贺人杰的母亲,也就将心中的烦恼解散去了。
闲话休提,再说施公这日正在书房中,想那五只麻雀的事,忽见值日巡捕官进来,禀道:“有圣旨到!”施公听说,吃了一惊,不知又有何事。因即命人排设香案,到大堂上接旨。宣读已毕,原来是传旨嘉奖,并着令施公来京召见,暨转饬黄天霸,补授淮扬镇总兵,原任总兵杨大本,着开缺来京听候另用。
关太顶补漕标中军副将,计全顶补漕标参将,何路通顶补漕标都司。递遗员缺,着令施公当本标拣员补授。施公当即谢恩,行了三拜九叩首礼,这才起来,将圣旨恭请进去。一面将众人传了进来,告知一切;一面就写了谢恩的奏稿。并遵旨转饬黄天霸等各补本缺。所遗守备员缺,即以李昆请补。千总员缺,即以李七侯请补。又申叙觐见日期,大约在十月中旬,并请旨简放大臣署理漕督各节等,一一起了奏稿,发与幕宾缮写。随即排齐香案,将此折本拜发出去,当驿递恭赍进京。
此时,漕标合营上下人等,都晓得黄天霸升授了淮扬镇总兵,关小西升授了副将,其他人等俱皆递升。惟有郝素玉听得此言,因关太尚未回来,不敢据以为信,要想着人去督辕讨信,又恐为人家取笑,说他性急,暗想:“莫若我去副将衙门,姑作给张桂兰道喜,便可打听出来了。”主意已定,即刻着人预备轿子,到黄老爷衙门道喜。当有仆从传出话去,一会子已备了大轿。郝素玉便装束齐全,带了两个女仆丫环,上了轿,直望副将衙门而来。不一刻已到,当即投了帖,自有人传报进去。
张桂兰一听,即刻迎接出来。两人一见面,郝素玉给张桂兰说道:“我来给姐姐道喜呀!”张桂兰道:“妹妹,你这是怎说?有何喜事,给愚姐道喜!”郝素玉道:“你不要故作不知了,现在外面谁不知道,你还在这里装佯,这是何必!不然妹子又何必这时候前来,给你道喜呢。”一路说着,已进了内宅。贺人杰的母亲,也就迎了出来。
大家坐下,有丫环送上茶来。张桂兰便向贺人杰的母亲说道:“姐姐,妹子告诉你一宗奇事。郝妹妹方才到此,一见面就说,是特地前来给咱道喜。咱问她有何喜事,她便怪咱装佯,故作不知。又说:‘外面通知道了,怎么你自家的事,偏说不知道。这不是来骗人?’姐姐,你看这话可冤不冤呢!别人就作不知道,姐姐是终日在这里的,咱妹子可有什么喜事么?你既知道,何不说出来给大家知道,便是愚妹也可明白。这样一个闷葫芦,叫人怎打得破呢?”郝素玉道:“姐姐,你真个不知么?”张桂兰发急道:“妹妹!你这是什么话,咱若知道,还要问妹妹么?”郝素玉道:“非为别事,只因方才听人传言,说你家老爷升授了淮扬镇总兵,我家老爷就递补了你家老爷的缺,计老爷递补了参将。外间传说纷纷,所以妹子特地过来道喜。如今姐姐说不知道,难道这件事还是谣言么?”张桂兰听了这句话,登时也就半信半疑起来,正欲回答郝素玉的话,忽见贺人杰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一见张桂兰,便抢着磕了头,方才站立起来;忽见郝素玉也在这里,又走到郝素玉面前,也抢着磕了个头。毕竟贺人杰给她二人何以行此大礼,究竟有什么事来,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