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合族之人,听得施公要按律治罪,叫他们自招,吓得魂飞。惟施公又派人押下家族人等,限三日取齐,家产交明。
各人允纳,俱各散出。
施公后又差人挂匾额一面,旌贞娘节烈;立刻禀明上司,当堂存案。吩咐退堂,入书房。刑房书吏送来人犯招稿。施公灯下观看,至晚宽衣上床而寝。
次早,施公净面整衣升堂。放告牌挂出,只听喊冤之声由角门而入,又一人至堂前下跪,说:“小妇人冤枉!求太爷恩准判断。”施公闪目观看:原是一年老贫婆,有五旬上下,身上穿布衣,两眼垂泪。施公说:“你为何事?家住那里?细细说来!”贫婆说:“小妇本姓崔氏,家居城外双杨树。孤儿寡妇,母子务农为生。今年种了几亩田地,每日种灌,结的茄子甚大。实指望卖钱还税,不料被人偷去。儿子因怒染病。不但无钱交纳国税,冬天衣食皆无,只有死路。幸值老爷判事如神,因此前来告状,求老爷拘贼救命!”施公闻听,微微笑道:“你种茄子,近有街坊邻居。所稼种之地,晚间必要巡查。”崔寡妇见问,说:“老爷,小妇的园子紧靠河边,夜间没有巡查,不知那贼来偷去。”说罢,放声大哭。施公说:“贼人不过偷盗茄子,难道连茄根都拔去不成?”崔寡妇说:“他要茄根何用?只恐茄子长大,还是来偷。”施公说:“茄子已被偷去,共有几回?据实说来!”寡妇回答:“茄子偷去有六七回,算来价钱五千有零。虽然茄根仍在,只能给那粪钱、人工钱。”施公叫声:“崔氏,茄子已经失落有六七回,又不比别的盗案,拿着有赃可证。贼偷茄子,挑到长街,随时卖去,又不知姓名是谁,既拿住也是枉然。无凭无据,怎然查问?本县念你孤寡,逢贼之害,秋季钱粮免你。偷茄子只可认个晦气,且自回去。”崔氏不肯下堂,青衣将他扶出。那些瞧看军民不悦,议论纷纷不表。
施公见崔氏去后,却又暗着青衣前去查访有无,差同崔氏下去。这日施公升堂,时才午初,差往双杨树崔氏家的八个公差,当堂回禀。施公一见,便问:“你们可将本县吩咐之言,告诉崔寡妇么?”众役回禀道:“依办。”正说话间,又有差去叫卖茄子的,几个公差回话说:“小人们奉差把守东门,将卖茄子俱都拿来。”施公闻听,满心欢喜,吩咐:连担子全带进来听审。不多时,担子筐儿都放到堂前,个个害怕,跪下叩头。
施公留神观看。问说:“你们是江都县的居民么?你们都是江都百姓么?”施公又问:“叫什么名字?报上来!”齐说:“赵大、刘二、周三、阿四、金五、姚六。”个个书吏记明,各写一帖儿,就令各人即去认各人的担子,将帖贴上,站定。青衣上堂复命。施公连忙离座,来到茄子面前,数了一数,共四十三担。施公细细看验,瞧到二十筐的上面,伸手拿起一个,看了多时,看出破绽。又见几个茄苞,又看筐上贴的姓名。施公看过,放下茄子,转身归座,往下吩咐:把偷茄之人白进忠、白进义带来听问。青衣答应,立刻下去带上跪倒。二人不住叩头,口尊:“大老爷听禀下情:小的弟兄,本籍江都,小买卖营生,不敢越理胡行。不知拿到什么事情?”施公闻听说:“万恶凶徒,你二人欺心胆大,还敢在公堂说谎。崔家与你何仇?不顾别人,把茄子偷来。孤儿寡妇,痛心伤情。你早些实招,免得动刑。”二人闻言叩头,口尊:“青天老爷,寡妇茄子,不知何人偷去,小的不知其故。”施公见不肯招认,带怒骂声:“贼徒!竟敢巧辩。分明是你们偷去了,还说屈情。本县把你个真赃实犯指出。青衣把筐内茄子,多拿几个上来观看!”公差答应,不多时拿到,放在公案上面。施公说:“白进忠、白进义,你们口称未偷崔氏茄子,本县问你,既是自家种的,为何茄苞儿还未长大,因何就摘?”二人闻听,一齐强辩。施公说:“这茄子因何个个打着窟空,这又是什么原故?”二人闻听,一齐发怔,说:“是虫咬的,或被风打的,也是有的。”施公闻听,不由大怒,说:“分明偷的茄子,公然肥己。今日事犯,尚敢胡说!昨日崔氏告状,本县故意施下暗计,差人密访,令他母子将大小茄苞,针孔穿过。你二人今日已经中计,还辩什么?”吩咐公差拿着茄子给他们看。青衣将茄子拿来。
二人一见,个个都发呆,无言可对,只是磕头求饶,说:“小的原是一时起有歹心,当夜窃盗。”施公闻听冷笑,说:“你这两个该死的奴才!要是你们白种的茄子,岂肯一时尽摘?只顾自己过活,不肯顾别人,天理何存?你们还说什么?可叹崔家老妇好容易种的,真正费心费力,只望卖些银钱度日。你们坑害于他,真正可恶!今日实犯难逃,依律处治。还是依着盗人律例,还是赔补?此二条任你们择!”二人说:“情愿赔补。”施公说:“本县儆戒你,下次将二人拉住,每人重责二十大板,再叫赔补。”青衣答应,上前重责。二犯叫苦哀哉!施公吩咐差人:传崔寡妇上堂。不多时,崔氏跪在下面。施公说:“尔茄子着他赔偿。”一齐退下。
施公正要退堂,忽见施安进来。遂问李升访拿水寇之事。
不知施安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