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日本人的飞机也越来越鬼了,为了躲开那似乎长了眼睛似的高射炮弹,日本人专拣晚上来轰炸。于是夜里刺耳的警报声加上空中划来扫去的探照灯柱,便给武汉的夜晚平添了不少战争的恐怖。
但也有那不怕炸弹,好看个热闹人们,抽不冷子便溜出防空洞,仰目长空去观那天上的打仗,赶巧儿,看见探照灯的光柱猛然间照往了一架飞机,立时便有几十发炮弹奔了过去,出不了三秒钟,飞机曳着黑烟,歪歪斜斜栽了下去,观战的百姓便会欢呼雀跃,兴奋地大叫:打死小日本!打死小日本!
自从马当要塞失守,政府便高喊了“誓死保卫大武汉!美国人、苏联人,也前来助战。在对外记者招待会上,精瘦的委员长慷慨激昂:“……抱勇往直前之精神,共赴国难,中国绝不能为日本所战败。”委员长话虽说得硬气,可私下里仍免不了和日本人勾勾搭搭。老蒋这种忽软忽硬,脚踏两船,躲躲闪闪地抗战姿态使国军在正面战场上节节败退。
然而却也有驾了飞机去和日本飞机撞头的勇士,有至死不做俘虏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壮士,更有广大人民群众风起云涌地奋起抗战。他们大呼:“凡我乡亲,各备武器,保卫桑梓。”
为保卫大武汉,聚在“文协”旗下的文人们在干什么呢?
千户街观音堂少说挨了两次炸,冯玉祥将军担心住在那里的文化人造难,便派人将他们分送到较安全些的地方,老舍也离开了千户街的冯公馆。
老舍这天是去孔罗荪家参加“文协”举办的一个晚会,尽管现在飞机常来轰炸,不时有炸弹在附近爆炸,令路人提心吊胆,然而老舍此时的心思却在起草着今晚的发言稿。
“文协”成立的这几个月,各种活动举办了不少,各种会也开得不少,什么座谈会,园会、茶话会,联欢会,而今天的晚会由于有了冯乃超“贡献”的一听牛奶炼乳,锡金的咖啡,再加上何容掏出来的香烟,便显得格外热闹。
只是因为实行灯火管制,门窗都闭得紧紧的,二三十人挤在一起喝着咖啡,便感到十分热,不少人一边大口喝着咖啡,一边大把地甩着汗。忽然警报响起来,于是大家便赶紧熄了灯,立刻就有人吵吵,“开窗,开窗,可要解放一会儿了。”
真是一呼百应,门,窗马上推开了,屋里也立刻透进一层凉气。如若敌机不来,警报不响,人们还真没想到闭灯开窗,透透空气。
人们这时除了影影绰绰地烟头亮时,便不大看得清邻座的面孔了。
白天时,邵力子曾一再催促老舍把“文协”撤到四川,委员长已把重庆定为战时的陪都了,不少政府部门都已迁到重庆,要指望军队能守住武汉,如今也没多大想头了。保不齐那一天,政府就要下令放弃武汉,邵力予曾拍着老舍的肩膀戏谑地说,“如今不定,等到大撤退时,怕是便撤不了喽、船、车、飞机一紧张,哪儿也不会单给你们这些文人留位置的。”
曾有过亲身体验的老舍先生不由得点了点头。
“你们抓紧时间开个会吧,看要不要把'文协'迁到重庆去。”邵力子进一步建议。
“这么说,政府是要放弃武汉了?”
邵力子似乎也不便多说,只是摆了摆手:“有些事不能深说,您听我的就是了。”
不管“文协”开什么会,只要有老舍先生在场,便透着格外的喜性,这似乎成了一条惯例,老舍是“文协”的实际总管,加上他富有魅力的口才,所以许多会都由他来主持。
老舍是个热肠子的人,“文协”的工作,几乎事无巨细他都敛在身上,朋友们因此更加敬重他,他便更加卖力地干。
前不久,他主持了“通俗读物座谈会”,因为认真,便分出了士兵的通俗和农民的通俗,老舍并不理会安娥和王平陵争论的各代表着什么背景,他只是身体力行,努力写出大众的通俗。
在文艺界,老舍努力使自己超脱一些,对各派之间的纷争,他并不近前凑合。他恨透了那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专门挑起事端的人。当有人跑到他跟前散布一些闲言碎语扯皮的事时,老舍必得回敬他:“请先生以抗日为重,团结为重,不要吃饱了撑的。”
可他终究会看出有些人心术不正,就想挑起些是非。当着十分近乎朋友的面,他也会露出怅然之情绪。
吴伯萧来找他,象在山东时一样,两人二话没说,先挑了一家小酒馆坐下来。三杯酒下肚,吴伯箫便有些神密地说!“我准备到延安去了。”
“噢,这是件好事、共产党,毛泽东是坚决抗日的人,请先生自重。”
“您呢?舒先生?”伯箫看着这位年长的朋友。
老舍思忖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我是个无党无派的人,现在国难当头,我相信抗日第一,国家至上的。我是个写家,也没旁的本事,只能为着国家,为着抗战,为着大众多写点文章,多干点力所能及的工作,我想我还是就在这里坚持原地抗战的好。”
吴伯箫乐了:“舒先生,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伯箫走了,越来越多的人也相继走了,老舍照旧为着“文协”奔波,为着文学的,“通俗”笔耕,坚持着他的原地抗战。
而今天……今天就要决定“文协”的去留了。老舍心里怪不是滋味。从济南舍家出走,就是为着抗日,可如今又要开始不住脚的走,就要放弃手头正干得热火的抗日救亡工作,这叫什么事?将来身前身后不落下骂名才怪呢。
所以开会时,老舍便说:“如果坚持要把'文协'撤到重庆,那么请别人先走,'文协'大印也请带走,我舒舍予并不金贵,哪有先走的道理。'他这话是冲着冯乃超,吴奚如说的,这二位开会之初便力主老舍携“文协”大印先行入川。老舍虽说的平和,但谁也不难看出那话中的“刺儿”。
“舒先生,您这是说我呢。”乃超笑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文协'是全国性组织,从地理位置上应与中央政府在一起,现在各地分会纷纷成立,难道'文协'的任务是组织我们这二三十个文人上战场拼命,死守武汉吗?
难道你老舍先生开枪射杀了两个日本鬼子,才算是抗日吗?我不多说,让各位同志表个态,看您是不是该走。”平时能言善辩的老舍一下闷住了,冯乃超这几句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话,让人难以反驳,老舍只好等待大家的“裁决”。
会上决定,老舍、老向、何容、萧伯青(文协干事)带“文协”的印签等物尽早登程入川,姚蓬子也在入川之列。
“我还有个请求。”老舍愿意服从了,但却有个条件。“过几天,《泥脚的日本》的作者阿特丽女士要来,让我把接待工作干完再走,如何呀?”
在座诸君面对如此热心“文协”工作的老舍,谁能说:“不行啊。”
7月29日,“文协”假“中法比瑞同学会”地址举行了欢迎英国作家阿特丽女士的欢迎会,日本作家绿川英子也参加了会。《泥脚的日本》一书是阿特丽女士研究日本的著作,因为它分析了日本帝国的情形,做出了日本国政府倒行逆施终将使其自决的结论。
席间,老舍举杯,以咖啡代酒:“'文协没有什么好东面赠给阿特丽女士,除了一杯咖啡,只有赠送我们的会刊合订本两册。“阿女士为参加文艺界为她举行的这次“盛会”,特地穿了一件淡兰色的中国旗袍。许是激动了些,阿女士把流利的英语说得更加“流利”了,这没有标点符号连珠炮似的“洋文”令翻译费大力而不能达全意。
阿女士说:她原以为中国即使敢战,亦会很快的败退,但这一年了,她看见中国的兵士们更加勇敢,而全民的团结抗战是今后必胜的保证,她说:“……中国必能复兴,而诸君是新中国建设的前哨。愿诸君努力向前!谢谢各位。”
阿女士的话得到了与会者没完没了的掌声。
绿川英子是世界语工作者,发言便用了世界语。在座的有懂英文的,有懂法文的,而都对世界语缺少了解,绿川女士的发言象是在说“天书”,只能揣摸个大概意思了。
等到自由发言时,英文翻译已有点精神不够用了,这时老舍便自荐当了阿特丽女士的翻译。那地道的英语,立时震住在座诸君,而最感好奇的还是阿特丽女士。乘着回答各种问题的当儿,阿女士请教老舍先生--这口辈棒的英国语是打哪儿“偷”来的?老舍直言相告,这英语偷自它的本上英国伦敦城。
欢迎会结束了。老舍这时忽然做了一番离题的结束语:“欢迎阿特丽女士的会完了,在座的烟卷也抽光了、咖啡也喝完了,诸君都赶上了寸劲儿,这大概是'文协'在武汉的最后一次活动了。赶明儿,我要把'文协'背进四川,先诸位一步离开武汉了,票现在不好弄,弄着了,抬脚就得走,趁这功夫,我先向大家辞个行。”
说着,老舍便拱手向四座连连作揖。
“文协”的大总管要走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自从成立了“文协”,这些沦落在外的文人们都觉得有了个“家”,有了主心骨。而老舍先生那谈笑风生,诙谐幽默的谈吐更给了大伙不少乐趣和安慰,如今,这位终日辛劳的“文协”总管要去了,大家都觉得一下子缺了点什么。
“过去的几个月,有什么对不住大家的,让众位受了委屈的地方,就请包涵了。我这人能耐有限,本不该担此重任,因却不过朋友们的面子,赶着鸭子上架,做了这个费力不少却常常会得罪人的官,眼下,看来还没有人肯接这个差使,那我就还得干下去,把这纱帽翅带到重庆吧。”
“不,应该带到抗战胜利,带到自由新中国的成立,也许还要再回到武汉,回到这里。”盛成激动地说道。
下雨了,越下越大了。滂沦的雨中,有人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很快便成了众人的合唱。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江上的雾渐渐散了,喧嚷的码头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这里是谁有能耐谁上船,没折的,挤不上船的主,就是哭喊出个大天来,也不会有谁搭理。
有钱的人自然是用钱开了路,稳稳当当坐进了船上的头等仓,有权的,自然是用枪开路,船主当然知道枪杆子不好惹,于是,不管碰到什么事,也必定要等到有权的大爷们上了船,才敢启锚。
没有钱又没有权的老舍、老向、何容、萧伯青一行虽说有了票,却不一定上得了船,上得船。船也不一定就能开走--因为这是战争期间。
因了战争,这些小船上便冒出了一帮子“权势”之人,操着这些逃难者的生杀大权。一块大洋的船票涨到十块,还要外加比票价高出几倍的手续费。
船主是看出殡的不怕死人多,逃难的越多他越乐,大发其国难财,他知道这些逃难的人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在船上弄个位置,以求逃命。
果不其然,四位文人拿着票到了码头便被检票的挡住了,“走开,走开,今日没船,等有船了再来。”萧伯青上去询问,何时会有船?回答是:该什么时候有船,船就自然会有了。萧伯青对这无赖的回答气不过,上去争执,老舍扯了扯他的衣角,“这种人,不要理他,咱们一边稍着,你没瞧见,就咱们这付穷酸样儿想上船,恐怕门也没有。咱闲话少说,等冯将军的副官来了,再和他理论。”
已经说好了,冯将军派副官前来送行,冯玉祥知道,别看这些个文人能写能说,可要遇上混不讲理的主,他们便没什么能耐了。本来冯玉祥曾邀老舍和他同车前往桂林,说好给老舍寻一处僻静的好地方,让老舍也安下心来休养一阵,写写东西。而老舍婉谢了冯将军的好意,而以“文协”的前途为已任,这点,使冯玉样深表敬佩。
这四个人将行李放好,一顺边儿站成一行,引颈向码头进口处张望,检票的过了一会儿看见这几位还没走,心里便有些不乐,他想这么儿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强硬的后台,估摸着口袋里的钱也不过就够两顿米粉钱,没什么大油水。
他凑了过去:“嘿,你们几个,想上船?”
“是的。您看这是船票。”老向把票递过去,对方连看也不看,把他挡了回去。
“凭这个就想上船?懂规矩吗?”
“您帮帮忙,我们都是外乡人,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老向耐心解说着。
“你们有这个吗?”他比划了一个大洋的形状。
“没有!”伯青眉毛早挑起来了。
“没有,您就请吧。”他毫不客气的把手往码头出口一挥。
“来了,来了。”老舍从出口处认出了冯将军的副官。
副官一身戎装、配着上校军阶,因为热,而没去穿那象征着威严的马靴。
检票的并不以为一个上校能有多大神通。就跟下这个各种将军多如牛毛的时代,兴许一个特务都比一个上校能耐大。不过对方到底是个军人,腰里别的玩意儿也不是吃素的家伙,检票的态度略微有所收敛。
“把你们船长找来。”副官不愿和他废话。
“您有话就和我说吧,船上没空。”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做得了主吗?……副官端起了架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臭训。
船长果然被引出来了,他看过了写有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侍卫室的“派司”后,马上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把老舍等人让上船,嘴里连说:“小人有眼无珠,得罪各位,得罪各位了。”
船总算启航了。
副官一直等到船开动了,方才回去复命。
几个文人看着渐渐远去的武汉三镇,听着远处响起的刺耳警报声,心中暗暗告别了。
也不知是吃喝不适,还是水土不服,老舍在船上闹开了肚子,而这慢慢悠悠在江里颠簸着的逆水船,也似乎是有意和老舍过意不去似的。
有人说,“赤壁”就在江边了,文人们自然要看看苏子与客泛舟之地,老舍也强挣着起来靠在船舷上,神思迷离之中,倒仿佛是置身战船上,虽未敢持戈高歌,却也想拿出一付燕赵悲歌之士的气概。不觉中,老舍自顾自地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您说是不复还哪儿啊?”老向扶住了他。
“你说,我们还能回北平吗?”
这声音凄楚、荒凉,老向也不禁感到一阵揪心似地难受。
“越走越远喽。”
就在老舍、老向逆江而上离开武汉的功夫,胡絜青带着孩子离开了一住七年的齐鲁之地,回北平当她的小学教师了。自从老舍离家出走,絜青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无论多苦,她挣命也要把孩子们乎平安安地带大。
而北平有娘家,有婆婆家,有亲戚朋友,好歹都有个照应。
那天她是带着孩子们在前门火车站下了车,二哥前来接站。北平并没变样,前门样子依然如故,筒子河里照样泡着死猫死狗。日本人似乎并不太喜欢北平,并没有驻许多军队,而把统治中心放在了天津卫。
北平街面上满处祸害的就是那些个汉奸、特务、二狗子。日本人嘴里喊着“日中亲善”,“王道乐土”,并没有象占领南京时那样来个屠城三日。
不过炮局监狱里照样押满了不肯亲日的老百姓,芦沟桥下的永定河滩上天天杀人。
到了家,见了娘,外孙儿、外孙女见了姥姥自然高兴了一番,娘儿俩坐下来讲起这难熬的日子,哭一阵,喜一阵,哭的是这苦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喜的是总算团聚了。
母女俩絮叨了一阵,絜青坐不住了,她要去看看婆婆。她忘不了老舍离家时再三叮咛过:“如能见着娘,代我伺候伺候吧,我不孝,不能好好伺候她老人家了。”
见了婆婆,絜青第一句话就是:“娘,庆春叫我回来伺候您老人家来了。”
老太太连连点着头,只是说不出一句话。絜青看得出来,老太太心里什么都明白,她老人家想哭,见着了媳妇、孙子、孙女,却不敢哭了,她不乐意让别人陪着她掉眼泪。
老太太把平日里攒着的吃食,尽数拿出来分给孩子们吃,自己却吃不下晚饭了。她默默地回到了里屋,絜青听见了她在念叨着一句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也许真是因为船尾上那面意大利国旗,船上没有挨上日本人的炸弹。终于安全抵达被人称为“川鄂咽喉”的宜昌。宜昌的街面上挤满了扶老携幼的难民,拖枪而来的溃军,工厂的机器,物资就堆在大街上,这里不时有敌机来轰炸,没有文明,没有家,一片惨不忍睹的战争景象。
老舍心疼啊!这一切没有遮掩的,赤裸裸的现实--腐败、牺牲、流离失所,溃逃、落后。
出去的人回来了,总算找到了民生公司的一条船,费尽力气,搞到了票。
却是要坐在甲板上的。三个人看着老舍瘦弱的身体,生怕他挺不住,颇为不安。
“能走就好,这地方真让人呆不下去。”老舍立了起来。“你这付病病秧秧的样子,坐甲板行吗?”老向为难地看着老舍。
老舍有些激动地说:“有什么不行?难道还在这里坐等?咱们早一天到重庆,早一天把'文协'的摊子支起来,就可以早一天为抗日尽一份力气,走吧,不要操心我,”
四人又上船了。
坐甲板的滋味是不好受,风吹日晒不说,送饭的茶役还会在你的铺盖上留下一个个结实的脚印。看见大家情绪不高,老舍便讲起从济南逃出来的情景,说到后来,他总结到:“这山门在外,有三要点。一要和气,和气生财,和气也能顺气。二要凡事忍着耐着点儿,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三就是要学狗着点儿,这大概各位有点听不懂了,老向是懂这意思的。咱北平人管溜须拍马就叫'狗着',如今许多事您要较真儿讲理,没人搭理你,但会溜会拍的主儿,往往歪理也能讲正了,临完了,您在往手里一塞,大洋十块,齐了,什么事也全办了。”
四邻的人都逗乐了。忘了被挤成虾米似的身了,尽量伸长了脖子,以便能看清这位讲笑话的先生。
一双双探询的目光,来来回回打量着老舍。
“这位是干什么的?”“他是谁?”
“听他这口京片子,八成不是说相声的就是说书的。”人们猜测着,嘁嘁喳喳。
伯青吐口了:“他是个写书的。”
“噢,他叫什么?”有人刨根问底。
“老舍。”
“噢。这名子听说过。”
知道和不知道的人都对这位说笑话先生产生出一种恭敬,他们觉着能跟这位谈笑风生的写书先生同船去重庆,也算是福份船在水流湍急的长江里艰难地爬着,不敢松劲儿,因这急流中稍一松懈,船就会突然失去控制,而听凭急流的驱使--抛向礁石,抛向旋涡,抛向江底,失控的船会象纸糊得似的,倾刻间更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进--向命运抗争!
老舍瞧着破浪前进的船头,心中思忖着今后的命运选择。